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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星不会按照陈健的想法去打仗,只是他没想到从一开始自己就判断错了。
在陈健击溃了自己左翼的那个部族之后,落星就知道那一百多人才是对面的真正精锐。
可现在只有七十步的距离了,即便知道错了也无法挽回局面,那几个部族马上就要开始冲锋了。
“去告诉北边的那两个部族,不要往前冲了,去截住那些人!”
冲着身边的族人叫喊着,那个族人转身想跑的时候,落星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出现了,自己左翼的那几个部族已经开始冲锋,这时候再去也没有意义了。
对方狡猾的很,选的时机很好,哪怕再早一小会,自己就能让左翼的两个部族转向去对付那些精锐,哪怕仅仅再早二十步的距离。
身前的那个部族也承受不住羽箭的伤亡,也乱吼着向前冲去。
落星咬咬牙,看着还算镇定的自己族人,指着敌阵的边缘喊道:“往那冲!冲他们侧翼。”
“咱们斜着跑会被射死的。”
“跑近了就没事了。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在那些人赶过来之前冲垮这边。”
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中,他做出了最后一个决定。拔出铁剑,带着身边的近二百名族人,发动了最后的冲锋。
斜着跑距离远,会有更多的时间被箭射中,但现在直冲旗帜肯定不行,在打垮面前的敌人前就会被人抄到后面。落星左翼的几个部族已经冲起来准备接敌,没法阻挡了。冲边缘,可以延缓背后敌人靠近的时间,哪怕多给他三十步的时间。
他身边的族人们跟随着他的脚步,斜着朝着边缘冲了过去。
陈健在远处看到了这一切,无能为力。
此时只能看自己左翼的族人们如何决断了,自己就算着急也没有用,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这些人尽快围过去。
握着无锋,脚步稍微加快了一些,喊道:“快步走!”
戈矛兵逐渐不整齐,此时也没有时间停步整队,必须要在自己的左翼崩盘之前赶到战场。
他早就考虑过敌人冲侧翼的情况,右翼有自己,左翼树林中还有狸猫的百人,他预想中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狸猫现在还没出现!
看了一眼树林,心说不会是没听到鼓声吧?可就算没听到鼓声,打了这么久也该听到了啊。狸猫啊狸猫,你在等什么?
狸猫此时带着百人躲藏在树林的边缘,他早就听到了鼓声,在这里埋伏了很久。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带队,没有人提醒自己该怎么办,心中惶惶乱跳,手心里全是汗。
“狸猫,现在冲吗?”
“再等等,等健跑到中间的时候。”
他觉得最好的冲击时机是等到敌人和左翼的族人接战后出现,只要族人黏住了他们,自己带队冲出去对方片刻就会崩溃,一个也跑不了。
他想的没错,但他忘记考虑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自己这百人的冲击时间。
时机就是现在,因为敌人开始冲锋,已经无法回头,可他却延误了机会。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带队,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只不过战场上的每一次学习,都是用鲜血和生命堆积出来的。
队伍的左翼,弓手射完了最后一轮箭,从空隙中退到了队伍的后面,拿起地上的石斧石矛,组成了第二道防线。
接敌的时间不同,有些小队已经和七零八落的敌人厮杀在了一起,有的正面敌人还在十几步之外。
松敏锐地察觉到了落星等人的变化,他牢记自己的使命,撑到狸猫和健出现就行。
但现在情况并不是之前预想的那样,陨星部族的人没有直接冲击旗帜所在的位置,而是要冲击自己的左侧边缘。
只要左侧的小队重新调整下阵线的方向,是可以撑到那时候的,但这需要时间。
陈健没有告诉他这种时候该怎么办,犹豫了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做出了决断。
战前,陈健说愿他如松屹立,可他知道,松树不仅仅可以屹立在风雨当中,更可以化为木柴为族人取暖,可以撑起翠叶为族人遮凉。
屹立不倒的松到处都是,但可以取暖遮凉的松,才是族人的松。
于是他快步地跑到了左侧,回身道:“橡子,带人守在这,重新整队,我给你争取时间!”
残疾的左手垂在胸前,右手握紧了一柄铜剑,看着近在咫尺的落星,呼唤着身边仅有了四五十人道:“小队!冲锋!”
他要做阻拦河水的一块砂石,他知道自己挡不住这河水,却可以让身后的族人有时间筑起一道冲不垮的石墙。
时间!只要迟滞落星,让橡子有时间调整好队伍就行。
三十步无阻碍的冲锋只要几个呼吸,五十个拿着石器的辅兵也挡不住对面有铁器的一百多人,但却可以将这三十步的时间,从几个呼吸变成十几个呼吸!
最后摸了一下母亲的骸骨,松呐喊着和敌人撞击到了一起。
不远处,橡子刺死了一名冲到身前的敌人,转头看了一下左侧的动静。
自己正前面的敌人所剩不多,落星前面的那个部族被箭射死了不少,冲到阵前的只剩三十四人,现在已经全部溃散,自己身前已经没有敌人。
可是整条阵线是平齐的,接敌的方向是西方,而落星却绕到了自己的南边,如果不重整队伍,侧面就会崩溃,永远都是五对一百的情况。
橡子知道时间已经不多,最左边的两个小队已经来不及回撤,咬咬牙看着最左边的两个小队,喊道:“你们转向接敌!其余人向后退,重新整队!”
伍长正不知所措,终于听到了一个坚定的声音,根本没有任何的思考,下意识地执行了命令。
最左边的两个小队立刻转向,可他们随后就发现自己的右翼没有人守护了,后面的人全都退走了。
松身边的那些人已经和落星部族的人冲撞到了一起,距离他们只有三四十步的距离。
五十多个拿着石器的辅兵冲击一百多拿着铁器的士兵,结果可想而知。
只是一瞬间,两个伍长看到了最为血腥的一幕。
松旁边的一个人脑袋直接被砍掉,血喷出一人多高,手中的石矛被硬生生砍断。
另一个人的肚子被划开,青紫色的肠子流了出来,双手颤抖中扔下了武器,抓着自己的肠子想要送回去,痛苦地叫喊着。
松挥舞着短剑,刺中了一个敌人,代价是自己的左右被砍掉了两根手指,胸口也被划伤。
落星双手挥舞着长剑,咒骂着这群冲出来送死的人,身体却将十几年的技巧发挥到了极限,一个人用长石斧砍过来,他格住之后,没有硬拼,划了个半弧反压在石斧的侧面,轻轻一推,借着那个人的力量,让笨重的石斧偏向了一边,石斧的拥有者也露出了毫无防护的躯体。落星踏前一步,刺中胸口,他不会选择劈砍之类的招式,刺永远是最快的。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两个小队的伍长看着正在后撤的其余小队,却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一个伍长举起长矛,迎着已经冲到眼前的敌人喊道:“冲!”
另一个伍长则带着队伍转身就跑,想要重新回到正在重整的队伍中,身边没人他感觉自己打不过那些人。
橡子挺着长矛,咬着牙将长矛刺在了那个转身逃回的伍长胳膊上,吼道:“不听号令,杀!”
那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人,他下不去手,但却知道慌乱和退却会让松拼死搏来的机会化为乌有。
那个伍长扔掉了长矛,不可思议地看着红着眼睛的橡子,骂了一声,转身向侧面逃开,带动着身边的四个人也一起逃离了战场。
片刻的混乱之后,橡子没有浪费这个机会,将原本正朝西的小队向后延伸,朝向变为朝西南,最后的三个预备小队也加入了朝南的防线。
这一切用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些时间是松等人用命换来的。
松带过去的人已经崩溃,橡子看到松躺在地上不知死活,但迟滞的时间换来了一道重新整理过的阵线。
橡子握紧了长矛,站在了队伍中央,眼睛盯着正前方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的猩红的眼睛。
就在这时,战场上忽然响起了尖锐的哨子声,树林中的狸猫终于等到了他所认为的机会,带着那百人朝着落星的侧后冲了过去。
橡子从没想过尖锐的陶哨会如此悦耳,余光看了一眼身后树立的旗帜,高喊道:“小队,冲锋!”
整好队伍的九个小队和四十多名辅兵跟随着他的命令,平端着长矛,齐声叫吼着冲锋的号令,踏着急速的脚步,眼睛只盯着前方,用余光看着两侧的战友,心中不再惊慌。
十几步的距离,一个呼吸的时间,整好的石墙与滔天的巨浪撞击到了一起……
战场的另一端,陈健带着人从后面又击溃了两个部族的残兵,其余部族已经崩溃,彻底丧失了战斗的信念,没头苍蝇一样逃窜。
整个阵线的右翼都动了起来,仿佛一道从右边卷起了海浪,要将敌人全都包在浪花当中。
距离左翼的战场只有百步的距离,只有那里的厮杀还在继续,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血溅出。
但已经重新整队的橡子如同河岸的巨石,看似要被浪花吞没,却屹立如山。
这时候已经不再需要平整的阵线,只需要小队间的配合。
已经胜利,只是不想让左翼的族人死在胜利的欢呼之前。
于是他举起了无锋,喊道:“小队!冲锋!”
初始只有他的声音,随后就是那一百三十竟精锐,接着便是整个右翼。
三百多个声音同时呼喊着,伍长们不再顾及自己的左右,只带着五人的小队朝着还在厮杀的地方挺进;辅兵们握着简易的石器,知道已经获胜的他们充满了勇气,嘶吼着冲了过去。
左翼,那面旗帜还在,屹立如松,不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