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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儿没有反应过来,大师兄似乎本来准备干一件有损于自己修为或者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将这头恶魔给制住,然而还处于争论阶段,那边气势攀升到了极点的闵魔却突然发出一声惊惶的尖叫,仿佛碰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来,而大师兄则不再纠结,肆意地大声笑起来。
我不明就里,扭头朝着场中看去,但见已经生长至六米多高,头颅都已经快要碰到岩石顶部的闵魔,浑身僵直不动,本来是黑雾缭绕的身子此刻也恢复了原本青灰色的面貌,就连上面的鳞甲也都失去了光泽,那些黏液潮乎乎的,让人看了,便感觉到有无处不在的恶心。
我看到了闵魔的头颅,这张已经化作中年光头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当然这惊恐也定格到了一瞬间,仿佛画面成为了永恒。
我的身体其实已经不能够再进行高强度的战斗,瞧见这诡异的场面也忍不住心虚,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让闵魔变得如此。然而我的身体虽然虚弱,但是炁场感应却更加敏感,很快,我惊奇地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闵魔的气息,消失了。
就在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在我身边的雪瑞突然出声喊道:“虫、虫、虫!”
我顺着她洁白如若春笋的手指瞧去,只见支撑闵魔站立而起的那些触手全部软化,整个古怪的身子轰然倒地,接着从庞大的体内,冒出了好多手指大、蚂蟥状的蠕虫来。
这些虫子五彩斑斓,偌大一堆,说不出来的怪异。
瞧见这家伙如那风吹而过的沙雕一般,化作无数密密麻麻的虫子,倾泻于地,我的脑海中电光火石地一闪,隐约知道了是肥虫子在这里面捣鬼。
然而当我在想到这个可能性的时候,还是有着十分的不自信。无他,主要是我太了解肥虫子了,这个诞生于无数毒虫拼斗的蛊罐之中的小东西,别的不多说,这趋利避害的天性是一等一的厉害,最懂得脚底抹油。
上天总是公平的,蛊毒虽然上手容易、而且危害甚广,但总是上不得台面,经常容易被各种手法克制,肥虫子也是如此。此刻的闵魔与矮骡子这种深渊生物性质一样,而且更甚,肥虫子天性便恐惧于它,刚才它寄身于王珊情体内之时我便担惊受怕,没想到它不但没有受到伤害,而且还逆袭成功了。
对么?是逆袭成功了,没错吧?
这样急转而下的情形就比如两国交战,都城都要被人攻破了,结果第二天清晨一觉醒来,敌人跑过来说投降了,而且大片疆土,任其处置。
我和杂毛小道都难以置信,面面相觑,然而大师兄他那宽厚的手掌却拍了拍我的肩膀,温和地笑了起来:“陆左,不错,多亏了你,要不然这魔头一出世,只怕有无数的生灵就要遭殃了……你是这一役的首席功臣啊!”
大师兄这一顶大帽子盖下来,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尼玛,谁能够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我们都已经准备开始逃命了,为毛最主要的敌人却突然崩溃了?明明我什么都没做,担惊受怕大半天,却成了大功臣?
大师兄见我双目圆瞪,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抓狂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收回手,指着四周散乱狼藉的现场,说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先将这里处理完了,我回去跟你们慢慢谈,你觉得可好?
我环顾四周,满地的尸体、棺柩以及碎石,还有的人未死,在角落里发出痛苦的呻吟,除此之外,在外围还有好多邪灵教的余孽需要清理,既然闵魔的死去已经成为了一个事实,那么至于他是如何死的,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了,接下来我们所最需要做的,是后面的收尾事宜。
要知道,这里可不是什么穷乡僻壤、荒山野岭,而是有着十数万人的工业园,以及成倍的居住人群,这里的真实情况一旦传播出去,无论是企业,还是我们组织,都承受不了这样的后果。
我点头,说好的,你忙你的。
大师兄上前小心察看这一堆恶心到极点的软体爬虫,然后呼叫人员返回,确定安全。
我也围上去,发现这些粉红色的软虫有些畏惧我,并不敢靠近,远远避开我。四米多高的闵魔尸体所化之虫,成千上万条,它们开始沿着之前的那裂缝处游下去,杂毛小道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虫子,咽着口水问道:“这些虫子有没有毒,需不需要进行清理?”
大师兄回过头来,瞧向了我,也问道:“是啊,陆左,你是专家,这些虫子到底是什么东西,有没有可能会影响到水源,或者疯狂繁殖,危害到附近居民的安全?”
这些蚂蟥一样的软体蠕虫让我看得遍体生寒,我完全没有一个养蛊人的觉悟,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巴,却没有说话,只是在意念中与消失良久的肥虫子勾连,期待那个小东西能够给我一个答案。
也是巧了,我刚刚思及肥虫子,立刻有一股强烈的饱腹感传入我的脑海里。要知道我们忙活了一夜,激烈的战斗让体力迅速消失,饿得前胸贴后背,哪里会有这种感觉?我立刻便想起来,是肥虫子,整个小东西想来是吃到了什么好东西,吃撑了,仔细搜寻一番,我发现在闵魔原本躺下来的位置,看到了肿成了婴儿拳头一般大、圆滚滚的肥虫子。
我勒个去,这还是肥虫子么?这、这……简直就是他娘的肥包子了!
此刻的肥虫子已经不能够飞行了,皮肤被撑得光亮透明,呈现出了白色来。它见到我,唧唧地叫了两声,颇为得意,美得黑豆子眼睛都不见了踪影。小妖飞过去,将这个白乎乎的小包子捻起来,瞪着眼睛惊叫道:“天啊,它到底吃了什么,这个饿死鬼投胎的家伙,不怕把自己吃爆炸啊……”
小妖飞到我的面前来,将肥虫子放在我的手上,这家伙一接触到我的手掌心,便开始渐渐地渗入我的体内。不一会儿,它爬到了我的中丹田位置,盘踞不动,呼噜呼噜地休眠起来。
我当时简直就已经惊呆了,这小家伙倒是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了,然而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却一无所知。不过肥虫子入体,那种温暖的力量又开始游遍我的全身,灌溉着我几乎崩溃的身体,而此刻我的脑子异常活跃,很快就从十二法门里面,想到了面前这些虫子的来历。
这些虫子叫做肉扁栖虫,其实都是很简单的环节生物,有头、有尾、有口腔、肠胃和肛门,整个身体就像由两条两头尖的“管子”套在一起组成的,布满体液,可以再生,跟蚯蚓一样富含很高的蛋白质,通常出现于苗疆的山林中,有微毒,不过不能吸收太多的氧气,不然很快就会死亡。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十二法门中有讲,金蚕蛊的刚毛内有大量肉扁栖虫的基因(我自己的理解),可以在对手的体内进行快速的繁殖生成,并且以此作为食物。
我将这些告诉了大师兄,他用皮鞋鞋尖踩死几条后,用手捡起来,捻了捻,然后闻了一闻气味后方才罢休,点头说好,不用管了。
我们瞧着这数万条肉扁栖虫蜿蜒爬下地缝中去,能够估计得到它们最终还是会死去,化作肥沃泥土的一部分。刚才的战斗已经完全透支了我和杂毛小道的体能,双方身体里多少也受了一些小伤,于是没有再动弹,而是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问旁边照顾我们的雪瑞,说她是怎么过来了?
雪瑞这个女孩儿心地善良,看到地上那些邪灵教的伤者在呻吟,有些不落忍,安顿好我们之后便准备去查看那些人的伤势,听我问起,回头指了指朵朵怀里的虎皮猫大人,说问它吧,你们打第一个电话过来的时候,它就催促着我们启程了!
雪瑞离开之后,石门处陆续走进来一堆人,在与大师兄商议了一番之后,又各自散去,尽力抓捕那些在逃的邪灵教徒。
闵魔死去,虎皮猫大人的情绪却并不是很高,神情恹恹地窝在朵朵的怀抱中,问它话儿也不答,我便与杂毛小道交流起我们在血池分别之后的事情。杂毛小道告诉我,我们走了之后,他在雪瑞和吉娃娃的协助下将闵魔首徒大猛子给刺死,然后雪瑞用青虫惑发动了迷幻阵,将那些家伙给吓得一路逃走……
我则告诉杂毛小道:张君澜死了!
听到我口中的这五个字,杂毛小道本来轻松无比的表情顿时凝滞,身子一震,好半天儿没有说话。
我知道杂毛小道跟小澜好像有一段感情,至于深不深,我也不知晓,于是也不敢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苦涩地笑,说好,好,这样子,大家都能够保留回忆。我心中一动,忍不住说道:“她其实也是被迫的,她母亲和弟弟的性命都在邪灵教手里,没有办法——她刚才其实还救了我,我知道她应该是不想这样的……”
我话还没有说完,便看到杂毛小道伸手拦住了我,不断地吸气,眼睛血红,仿佛极力在忍着某种情绪。好一会儿,他深呼吸,然后缓缓说道:“不要说了,我都知道的。她现在在哪儿,走,带我去看看她吧……”
他站起身来,扭过头去,借着大厅角落的长明灯,我抬起头,看到了他眼角处,有那隐约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