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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建民吊在竹叶上,浮想竟然连翩起来,自己都感到自己无比的可笑可爱。
我真特么爱死自己了。
我井建民这小农民,真真可爱。
你看,我大义凛然,面对灾难,幽默处之,泰然自若,英雄呀英雄。
井建民表扬了自己一阵,发觉手上已经快没力气了,这才缓过神来,心里升起了一股无比恐怖的感觉。
天哪,这样的死法,真真太不甘心了。
妈的,我生来一场,好多事还没办完:庞耀东,我一生的仇人,我还没有把他放倒;刘玉兰,我一生的最爱,我还没有找到她;孟兰,我的知心爱人,我还没有爱够你;还有多多的相知知音,就这么离开了?
天道不公呀。
庞耀东这种鸟人,竟然混得风生水起,我还没来得及把他揍扁呢。这小子要是听到我的死讯,说不上放多少挂鞭炮呢。孟兰呢?孩子还没生下来呢,就成了寡居的人,后半生如何过得去?真真可惜了,天底下数一数二的美丽人儿,那一身绝妙无比的肌肤,你一抚上,就会晕倒痴狂,我死了之后,也不知哪个特么有福的男人拣个便宜。
还有,怀里揣着六千万,这一死,就掉天空里了,白白便宜了银行呀。要是取出来,这六千万能做多少事呀?
真真太窝火了:小时候,兜里有六毛钱,就乐得美滋滋地;现在,手里有了六千万,却不能去享受它。
真真太窝火了。
井建民一边想着,一边眼泪就流了下来。
手上是越来越没劲了,最多还能坚持两分钟了。
井建民努力地想往上爬一下,好让自己的两条腿也能夹住竹枝,帮着用力。但是,此时已经无力了,根本无法往上爬。
井建民两手握着竹枝,两腿在空中游荡着,偷偷向下看看,蓝蓝的天空,竟然没有一块云朵。如果有一块云朵,那看着还好一些,万一掉到云朵上,会不会被云朵托起来?
可恶的是,一块云朵也没有。
井建民看到深深的天空,吓得忙闭上了眼睛,心里在数着数:“一,二,三……”数一个数,生命就少一秒钟。
井建民遇到过很多危险,但今天,才发现真正的死亡来临了。
笑不出来,哭一声吧?
哭也哭不出来了,全吓傻了。
要知道自己是这么个死法,当初不如找到庞耀光,一刀结果了那厮,然后去公安局投案自首,英雄一般地走向刑场。
真是的,人到临死时,才明白一些事情。
但是晚了。
井建民有些伤感:后悔以前没有好好地守着玉兰过日子。玉兰是多么地好呀,守着她,天天都是节日,夜夜都拂春风,那美体美颜美好的声音,井建民还没有享受够呢。要是当初不出来,过着玉兰过小日子,有空做点瓦匠活,挣点小钱,给玉兰买衣服,给女儿买玩具,那也是很有成就感的。
不作死是不会死的。
作死了,才会死。
井建民骂着自己。
手指已经酸痛了,手腕已经发抖了,井建民抬看着,一双手慢慢地握不住竹枝,开始一厘米一厘米地往下滑。
滑,滑,滑。
井建民使出全身力气,咬紧牙关,脸憋得痛红,想拚命阻止手往下滑。
他感到竹枝在他的手里很软很弱,随时都会断裂,让他掉下去。
他闭上眼睛,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到手上,紧紧地握住竹枝。
但是,他的努力是徒劳的。他的身体继续向下滑动,而且滑动得越来越快,手中的竹枝越来越到了末端,变得越来越细了。
井建民不敢睁眼,就像一个人,不敢看自己的伤口一样,看了,会胆战心惊。
但是,不看看不行,也许,就剩最后一小段了?
井建民犹豫一会,最后下决定,向下看看。
他一边给自己鼓气,一边慢慢睁开眼,惊恐地发现,他手握竹枝的地方,离竹枝的最末端,只剩下最后的半米了。
而且,他的手还要继续向下滑,一厘米一厘米地向下,那所剩的半米长,也就一厘米一厘米地减少,就像他的生命,一步步地走向死亡。
完了,真的完蛋了。
井建民望一眼头上的地面,扭头看一眼头上的花园,那一片倒塌的院落,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那棵枯萎的玉兰树上,声音凄惨地喊了一声:“玉兰,我好不甘心哪!来世再见了。”
井建民说完,他的手从竹枝末端滑落。
井建民的身体,像一块石头一样,投入大海,投入到深远的天空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