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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夫人闻言,眉心微挑,目光瞬间又变得犀利几分。
对于沈月尘,何家人之前并不是一无所知。她的父亲原本也是一州之主,但如今被贬了官职,不过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可听说她在朱家,却是极为受宠,而且,还为长房添了一个男丁,功劳不小。
方才在房间里,何雅琳没少对着母亲哭诉自己的委屈,中间提起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少不了要提起沈月尘。
按理,一切都该进行得很顺利。可偏偏,沈月尘半路杀了出来,多管闲事……坏了她的计划不说,还把她逼到了今时今日这样难堪的地步。
“都是因为她多事!都是因为她!”
何夫人自然感受到了女儿对沈月尘那股深深地怨气,随即冷笑出声道:“哦,原来是你啊。早前一直听人提起你,今儿一见,倒是有些让人意外。这么水灵灵的一个可人儿,可惜连点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沈月尘早有预料,何家会因为她的多管闲事,而对她产生怨恨之心。
她淡淡一笑道:“亲家夫人是再责备我没有提前向您请安问候吗?您真是误会了,月尘打从一开始就向您请安来着,可惜,您一直滔滔不绝地埋怨个不停,自顾自说的,根本无心听别人的话啊。想要被人尊重,首先先要尊重别人才行,做长辈的亦是如此。”
她的态度恭恭敬敬的,可说出来的话却不太好听。
何夫人当场撂下脸来,忿然道:“放肆,谁允许你这样和我说话的。没规矩,没教养的丫头!”
沈月尘的语气也不善:“进门就是客,我尊重您是客人,所以不介意您对我的误会。只是,夫人您不远千里来到德州,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和我们争论吵架呢?还是为了自己宝贝女儿未来的前程呢?您要是总这么急赤白脸的,明里暗里地拱大家的火,那弟妹的事情可就没法谈了。”
何夫人气极反笑。
好大胆的丫头!看着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倒是绵里藏针,句句带着刺儿啊。
“事情要谈也不是和你谈,你废什么话?”
黎氏听到这里,立刻出声道:“她怎么不能出声,她也是朱家的人,而且,她还是雅琳的长嫂,有什么不能说的。”
黎氏一点都不觉得沈月尘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妥之处。方才,她正好词穷,亏得有她在。
“哼!你们朱家的规矩还真是特别。奴才可以和主子平起平坐,晚辈也可以当着长辈们和客人们的面前随意插嘴,真是笑话。”
“这有什么可笑的。该说的话就一定要说,总比那些闷在心里不不吭声,然后背地里搞鬼害人要来得强吧。”
何夫人和黎氏你一言我一语的,针锋相对,大有要撕破脸的架势。
沈月尘暗自摇头,稍微想了想之后,忽地抬步走到老太太跟前,微微俯下身子,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老太太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
沈月尘轻声道:“再这么争吵下去,只会让大家都难看。不如折中一下,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也给咱们自己省点事儿。”
沈月尘所说的折中,就是给何家一份最后的体面,那就是让朱锦纶和何雅琳两个人和离。
不过,这两个字对朱家人来说,可是太过新鲜了。虽然,偶尔会听见外面有些风言风语的消息,说起谁家的夫妻和离了,但对朱家而言,这还是第一次。
待老太太把“和离”那两个字说出来之后,何夫人的脸色微微一变,瞬间缓和了不少。
她之所以在这里据理力争,甚至是胡搅蛮缠,就是为了听到这个字。
何夫人听完女儿的哭诉之后,便知道如果继续让女儿留在朱家,她也不会有什么好日过的。
这个错,她实在犯得太大了,大到无法弥补,也让两家人的关系,彻底地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和离不是单纯的一纸休妻,而是双方合议之后再分开。女子和离之后,还可再嫁,而且,也不用顶着被人休出家门的弃妇之名,也算是保住了最后的一份颜面。
“亲家夫人,您若是真疼爱您的女儿,那就接受和离吧。咱们以和为贵,让孩子们好来好散吧。雅琳的所作所为,按理,本该由家法处置,可念在亲家老爷的名声,我们朱家已经是一忍再忍了,所以,你们也就不要再咄咄逼人了。孩子们的缘分已尽,再僵持下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家丑不可外扬啊,雅琳那孩子毕竟还年轻,往后必定还是要嫁人的,你们就当是多为她想想吧。还有,你们当初陪嫁过来的那些嫁妆,我们朱家一样也不要,你们可以全部带回去。”老太太意味深长地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和众人一起,静静地等待着何夫人的回话。
她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就要看何家人到底知不知好歹了。
何夫人眉心缓和了几分,沉吟片刻才道:“老太太这番话,还算是中肯。好吧,我就当给您一份面子,让两个孩子和离吧。”
休书变成了离书。朱锦纶亲自当着诸位长辈的面,把当初写好的婚书,一撕两半。
何雅琳看得心如刀割,但面上还逞强着笑道:“好,如此最好。”而笑容背后的苦涩,唯有她一个人知道。
常言道,一夜夫妻百夜恩。她和他成亲大半年之久,可临了临了,他对她竟然一丝留恋都没有,连一点点都没有。
何雅琳望着朱锦纶,眸光微微闪烁,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甘道:“呵,从今往后,二爷便可合着桃姨娘一起双宿双飞,永不分离了。”
朱锦纶望了她一眼,见她的神情略带凄然,但还是硬下心来道:“你我已是陌路人了,往后我是好是坏,再与你无任何关系。望你以后能好自为之,不要再做出那等害人害己之事,再找个人好好地过日子吧。”
何雅琳冷笑连连:“不劳朱二爷操心。我何雅琳乃是堂堂官家千金,想要巴结我的人多得是。我自然是会再嫁的,不过这一回,我一定要擦亮眼睛,找到一个值得真心托付的人。”
朱锦纶轻叹一声,对她拱了拱手:“那好,我祝你心想事成,早日如愿。”
何雅琳用力攥紧了手心,双唇微微发颤,一时再说出话来。
朱锦纶随即对她视而不见,默默退回到一边。
此时,稍有不甘的柴氏起身送道:“送还不如不送,两位好生慢走。余下的嫁妆,我们会派人清点好了,按着当初的礼单册子,全部如数奉还,你们只管放心就是。”
如果是休妻的话,那么何雅琳注定是被净身出户的,可如今是和离,正所谓好来好散,当初带来的嫁妆,按理是要归还给娘家的。
何夫人带着女儿快步离开,直奔大门而去。
她一直在辛苦地强撑着,不想在朱家人的面前失了气势。然而,她表面上可以装糊涂,但心里却明白得很。
何雅琳的错处,万一闹下人命,必定会引起一场不小的风波,弄不好还会有牢狱之灾。
她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后怕。
不过事已至此,责备的话,最是没有用处。
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带着女儿回家。
想到这里,何夫人不禁发现女儿有些异样,打从坐上马车之后,她便一直闷声不吭地低着头。
“雅琳啊,别难过了。娘带你回去,咱们不怕……”
她的话说到一半,忽地停了下来。
原来,何雅琳早已经哭得像个泪人儿一样,脸上满是泪水,抽抽噎噎道:“娘,女儿不甘心,女儿不甘心……女儿往后该怎么办?”
何夫人先是一怔,随即又气又怜地将她揽进怀里,安抚道:“这都是你作出来的。不甘心又能如何?就这样吧,咱们回家,大不了爹娘养你一辈子就是了。”
何家母女走后,朱家的上房内恢复了安静,大家都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朱锦纶单手抚额,目光微微发直,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说不清是轻松,还是沉重。
老太太闭目养神,心里闷闷地,也是不太舒坦。
柴氏和黎氏相对而坐,沈月尘则是微微垂眸,掌心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心想,自己是不是该起身回去了。
须臾,老太太终于开口道:“都撒了吧,别坐在这里耗着了。”
朱锦纶闻言,立刻起身向长辈们一一行礼道:“为了锦纶的事,让您们跟着操心了。”
老太太摇头叹息道:“这事说来,也不能全怪你。这门亲事,当初是我们给你定下的,你不喜欢,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锦纶啊,经过这次的事,你也要有个教训,做人做事儿,不能总是随着自己的心意。你喜欢那个小桃,原本算不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最后还是引发了这么一场闹剧。”
女人太漂亮的话,终究还是祸害,害人害己的祸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