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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晟江生前那处常住的庄园,被靳烽拆除后重建,里面大多数东西,特别是和袁晟江有关的了,都被或扔或卖了,哪怕是袁晟江最爱独坐的那座仿古凉亭,也被靳烽命人夷为了平地。
但靳烽留下了餐厅内,那面挂着死神画像的墙壁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能通过这副索命似的森冷油画,获得一种扭曲病态的安慰,在一阵虚无的冥想中得到一种莫名的满足。
很多时候的晚餐之后,佣人在清理餐厅时都会看到靳烽一动不动的坐在餐桌前,微抬着毫无色彩的目光凝望着那幅画,每每这个时候,仿佛除了画中的死神,谁都走不近他靳烽的世界。
在庄园内工作超过一年的佣人,每看到靳烽把自己封闭在那幅画中,他都会有种错觉,感觉靠在那张椅上的人不是靳烽,而是袁晟江
庄园里几乎每个人都有这种感觉,靳烽的生活习性,以及性情心境,都在和袁晟江缓缓靠近
其实这是十分可悲的,明明靳烽还那么年轻,他对生活的信心和野心,该是人一生中最高涨的时候,然而在这最该充满激情的年纪,他却如无魂的行尸一样机械前行。
司居文也再无法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走近靳烽,因为靳烽已经不再会向任何熟人吐露心事
话越来越少,流露的情感也越来越少,对待敌人,也越来越残忍。
曾经靳烽很不喜欢袁晟江残忍冷血的行事作风,他觉得人可以狠,但没必要残忍,但是现在他渐渐发现自己好像对残忍没了概念。
没了拼了命都想守护的人,也就没有感同身受而有的顾忌,连人命,都开始变的廉价起来
入夜,洗完澡后的靳烽,穿着白色的浴袍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幽暗的窗外,在他的胸前,还挂着那块白色的玉坠,因为沾了水的缘故,在淡淡的月光中,玉坠表面折射着透亮澄澈的光线
静谧的空间内,孤独肆无忌惮的生长,那根植于心的藤蔓,能生生拽出人内心最深处的脆弱
好像快一年了吧,靳烽心想真快啊,原本以为没有顾予的人生,过不了多久他的精神便会四分五裂,没想到居他然就这么熬过来了。
靳烽起身走上了阳台,站在露天的阳台上吹了会儿凉风,然后拿了包烟抽了起来。
很多个晚上都是这样,如果不能立刻就眠,靳烽便会在阳台上不停的抽烟,有时抽着抽着便会发神经似的自抽一耳光,有时则是在幽暗的夜色下,一边喝酒,一边默默泪流。
一包烟抽了快一半,靳烽忽然听到从孩子房间里传来了哭声。
保姆似乎正在哄,但孩子的哭声依旧不止。
孩子的哭声拉回了靳烽的思绪,靳烽碾灭指尖的烟,转身离开卧室来到了孩子所在的房间。
保姆温柔的搂着嚎哭不止的顾初,一手轻轻拍着顾初的后背安慰着,她见靳烽进来,便轻轻松开顾初从床边站起了身。
“小少爷做噩梦了。”保姆汇报道。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靳烽淡淡道。
保姆离开后,靳烽走到床边,而原本坐在床上哭的顾初已经趴回了床上,他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躲在被窝里继续哭着。
顾初讨厌自己的亲生父亲靳烽,他宁愿和保姆亲近,也不愿跟靳烽多说什么话,因为曾在顾初幼稚的意识里,是靳烽把他最爱的爸爸顾予给弄没了的,让他成了没有爸爸的小孩。
时间过去那么久,其实顾初已经快忘了自己讨厌靳烽的真正有因,只是因为对靳烽的讨厌意识在大脑里留的太久,便成为了一种心理上暗示和习惯,从此讨厌就是讨厌,不再有任何理由
靳烽因为近一年来一直忙于工作,放在孩子身上的精力少之又少,所以一直没有机会缓解和孩子的关系。
靳烽拿掉顾初身上的被子,明明已经刻意放轻声音,但因声线一贯的低沉还是显得有些严肃,“做什么噩梦了?这么大了还哭?丢不丢人?”
顾初伸手抓回被子,再次闷住头,带着哭腔气闷闷的在被子里喊道,“你走开!”
说完,顾初再次哭了起来。
靳烽叹了口气,再次扯掉顾初身上的被子,然后扛起顾初转身离开了房间,最后在顾初的一阵哭打中,靳烽将顾初放在了自己卧室的床上。
“不是做噩梦害怕吗,那今晚就跟我睡一起。”靳烽道,“你要是想继续做噩梦,那就自己再跑回去睡。”
顾初禁不住忽悠,真害怕回去睡会做噩梦,于是坐在床上,抿着嘴委屈的看着靳烽,半晌才低声道,“我不想做噩梦。”
“那就躺下好好睡。”靳烽道,“不准给我胡闹。”
顾初朝靳烽吐了吐舌头,然后拽着被子钻进了被子里,气呼呼的说道,“我才不怕你”
顾初最后也安稳了下来,在被子里瞎钻一通后玩累了,跟只小蛤蟆似的趴在床上睡着了。
看着儿子憨甜可爱的睡颜,靳烽疲惫不堪的内心获得了些许安慰,但转瞬间便想到他本来是可以拥有一个三口之家的
他本该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心如刀绞的滋味,仿佛每隔不久就会用他的身体重演,这时靳烽就只能握紧胸口的那枚玉坠,默默的消化痛苦,而记忆力最深刻,最沉痛的那段画面,也开始在大脑中不断闪放
梦里吃蛋糕的时候,顾初咬了自己的手指,结果被疼醒了,但因困意大于痛意,倒也没哭没闹,翻了个身就准备继续睡,结果这一翻身,顾初就看到床边的大坏蛋,依旧维持着之前坐姿,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顾初双手撑着床面,然后小心翼翼的探身伸头去看靳烽的脸,最后发现这个男人居然在流泪。
顾初心里忽然对靳烽泛起一阵同情,他挪了挪屁股靠近靳烽,然后伸手轻轻抓住了靳烽的睡袍一角,很小声的安慰。
“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