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庆元年的这第一场雨哗哗地下着。
前朝的大殿里面却依旧一片肃穆。
天庆帝稳坐龙椅之上,随意的翻看了两眼被送上来的那两卷圣旨,然后轻轻掷在地上,目光凝在太后的身上,沉声问道:“母后,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对儿臣有什么不满意的,大可当面说出来,朕无有不听的……”
事已至此,皇太后干脆也不再伪装,冲着天庆帝,便是一声冷哼,“说得哀家好像满意过你一样?
实话跟你说吧,就冲着,你是她的儿子,哀家怎么可能看不得你?
若是太子还在,这大晋江山,再如何,能有你什么事儿?”
天庆帝一窒,满脸懊恼的望向太后娘娘,沉声质问道:“母后莫不是以为,朕抢了太子的江山?”说着,不由轻哂道:“可是,孰不知,他这个太子之位,还是抢来的!”
天庆帝这话说得就有些不客气了。
只是,先帝驾崩才一年,朝堂上自然有许多老臣子是跟着他一路走过来的?
想起当年的事,心中自然是一阵唏嘘。
但是,这件事情,到底已经过去三十多年,朝堂当中更多的是对这件事不堪了解,或是当年还在地方,更有的那时候还没有出生。
于是很快自殿门渐渐地开始一阵窃窃私语。
听到天庆帝提这件事,太后娘娘与胡嬷嬷相视一眼,不觉全都乱了呼吸,只是好歹她们都已经不再年轻,亦是久经磨砺,很快的稳住了心神,却不约而同地不去看天庆帝的脸色。
良久,太后这才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皇上提到皇后姐姐,哀家也不由要为她一声可惜哪!
当年若不是受你的外家连累,她也不致于年纪轻轻,就那么去了。
至于是太子之位,我儿是从你的胞兄手里面接的,可是谁又不说一声,可惜了的?
可是,哪又如何呢?到底先帝至到临终,心心念念的都是要传位于我儿……”而非你那短命的兄长!
天庆帝看着她惺惺作态的样子,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冷芒,恨不能把这些年收集到的所有罪证,一股脑的全都砸到她的头上,看她还有什么脸在这儿充长辈的派头。
只是,想到女儿对他说的话,生生忍了下来,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劳母后一大早过来,为朕在朝堂坐阵,一定十分乏了,是朕不孝。”转头,“高总管,着几个妥贴的人,帮朕先送母后回宫,等下了朝,朕再亲自到慈宁宫为母后斟茶赔罪!”
高总管轻轻点头,走到太后面前,恭恭敬敬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太后娘娘,奴才送您回宫。”
太后娘娘冷着脸,在原地坐了许久,这才一甩袖子,带着自己的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路上都有天庆帝派来的人在侧,周围又下着雨,主仆两个都没有太说话,等到了慈宁宫内,关了门,屏退左右,太后这才大骂了出来,“刚才那个不孝子的意思是,四番国的使臣皆伏诛了?不是说,他被南诏国那个浪。荡九公主逼宫走了吗?怎么……”
胡嬷嬷一边帮太后娘娘褪去微湿的衣裳,一边轻声安慰道:“娘娘先别慌,具奴婢所知,晋都的军队可还都要国公爷的手里呢,国公爷虽然年岁大了,到现如今依旧昏迷不醒,可是这兵权,依旧在国公爷的心腹手中呢!
说不准,皇上的话,只是唬人呢!奴婢这就派人打探一下,这宫里面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说着,胡嬷嬷在门口守着小宫女里面捡了两个机灵的交代两句,转身回来,却见太后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想事情,便没有打挠,而是拿是她刚刚换下来的衣裳,刚想要退下,不料太后再次睁开了眼。
“桔绣,难道这一次,咱们是再劫难逃了吗?”
胡嬷嬷被问得一愣,不敢回望太后那灼热的目光,低头宽慰道:“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太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缓缓的重新闭上了眼睛,满脸都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什么吉人天相,这些都是虚的。
哀家十六岁入宫,从来都是靠得自己,老天爷什么时候帮过什么忙啊?
只不过,这一次,哀家竟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力不从心……
本想趁着这一次国内闹灾,皇上焦头烂额之际,晋都的兵权恰恰又都集中到了父样的手中,四个番国又都有合作意向,一举拿下,把皇位重归我儿血脉,不想竟然闹成如今这样……”
胡嬷嬷听着太后伤心之言,刚想要安慰两句,只是才要开口,刚刚派出去不久的两个小宫女双双来报,她只得住了口,走到门边,去探听情况。
只是,才到门边,便见那两人便已紧张的双双跪倒在地,一个劲儿的请罪。
一问才知道,刚才送太后娘娘回宫的那几个人,如今已经过住了慈宁宫的大门,刚刚两个人想出去,全都被拦了回来。
胡嬷嬷心头一紧,急忙问道:“侧门呢?”
“侧门刚刚奴婢也去看过了,也有人在外守着呢……”小宫女见问,急急地答道:“他们说,昨天宫中遭了刺客,这也是为了太后娘娘的安全着想。”
胡嬷嬷的脸不由沉了下来,也不再问。
她是太后娘娘的心腹,许多事情,太后不告诉皇后娘娘,不告诉鲁王妃,甚至不与老镇国公商量,也必定要告诉她的。
是以,这次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人比她心里面更清楚。
之所以闹成现在这样,她却有些想不明白了。
想要天庆帝给鲁王世子让位,太后娘娘可是从知道有这么一个亲孙子在世,就开始着手谋划了。
等到今年正月十五,此子落地,明确了是个男胎,太后娘娘的这种想法便更加迫切了,于是想到了年中前来进贡的四个番国,并与他们开始联系。
四月之后,国中的旱情已经十分明显,又把这一项加入了谋划,并且一开始也挺成功的,天庆帝果然在乱慌之中,把京城的兵权全部交给了镇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