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脸不满的崇祯,原本内心塞满了愤恨的陈新甲这才醒悟过来,懊恼的几乎就要捶自己一拳。
看看自己这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啊,宣府的兵那是能随便动的吗?要是把宣府的兵调走蒙古人来了怎么办?河南、河北的兵正在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的带领下围剿流寇,你要是把他的兵马给调走了他能干吗?自己还真是猪啊,竟然出了这么一个损人不利己的臭主意!
看着额头上满是汗水的陈新甲,崇祯的目光更冷了,嘴里轻轻的说道:“因私废公、因私废公啊!”
“轰”
即便是最笨的人也知道,若是被皇上看成了一个因私废公的人会是什么下场。陈新甲的脑子里仿佛引爆了一颗爆竹似的,脑子全蒙了,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颤声道:“皇上,臣臣”
“你不用说了,退下去吧!”崇祯厌恶的看了陈新甲一眼,把袖子一摆,向赶苍蝇似的挥了挥就不再看他一眼了。
此时的陈新甲已经眼泪鼻涕哭成了一团,他怎么也没想到,就是因为一个小小的疏忽就断送了自己的仕途,这可真是祸从口出患从口入啊!
陈新甲颤巍巍的看了一眼正扭着头看望别处的崇祯皇帝和那两位正眼观鼻鼻观心做打坐状的首辅温体仁和自己的顶头上司杨嗣昌,心里已经凉了半截,他朝崇祯磕了三个响头后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颤巍巍的向外走了出去,他知道,若是没有什么意外自己用不了多久就得致仕回自己的四川长寿老家了。
杨嗣昌的余光瞄了眼正在向外走的陈新甲。随即又把目光转了回来,虽然陈新甲是他的直属下属。但并非他的心腹。他犯不着在这事上触怒皇上。
这时,崇祯略带讥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两位爱卿,陈侍郎已经说了他的看法。你们两位也说说自己的高见吧。”
“这”还剩下的两位大佬相互对视了一眼,但目光只是微微一碰就分开了。
“怎么难道你们想让朕把这事拿到朝堂上去进行公议吗?”崇祯的的声音很快就拔高了三分。
看着杨嗣昌和温体仁沉默的样子。崇祯心中既悲哀又愤怒,“这就是朕依为干城的我朝栋梁吗?遇到事情就相互推诿,抢功的话倒是比谁都快。若是将此事拿到朝堂公议的话还不知会引起多大的喧哗。那些整天吃饱没事干的言官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乱子呢。”
就在崇祯心中愈来愈悲愤的时候。身为首辅的温体仁终于慢吞吞的说话了:“皇上,臣倒是以为那庞刚说的颇有几分道理。”
“嗯?”崇祯一听,眉毛开始慢慢的竖了起来。
温体仁仿佛没有听到似的,慢慢的说道:“皇上您先别动雷霆之怒,您仔细想想,难道那庞刚说的不对么?想我偌大的朝廷。文武百官何止上万,可临了却把整个朝廷都挑不了的重担压在一名武将的头上。这事难道不荒唐么?”
“你”
听到这里,即便是愤怒之下的崇祯脸上也感到有些火辣辣的,说起来这事自己确实做得不地道,人家上次已经给自己送来了一百万两银子了,可自己把他花光了之后却再次打起了人家的主意,这事摊到谁的头上也得发火啊。怎么,合着朝廷是我家开的,啥事都赖上我了。
可崇祯这也是没办法,人家都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这皇帝要是穷起来更可怕,诺大的国家诸多大事全都压在他头上,做臣子的若是不爽可以辞官回家,可皇帝若是不爽了难道还真能把祖宗的江山社稷丢下不管吗?
“这么说为辽东筹饷倒是朕的不是啰。”崇祯面无表情的问道。
杨嗣昌一看不好,他知道崇祯若是露出了这样的神情那就表示有人要倒霉了,为了不牵连到自己,他赶紧站了出来道:“皇上,臣以为温大人所言虽然有些偏激,却也有些道理道理。”
“嗯!”崇祯这回不止是面无表情,连脸色都有些发黑了。
杨嗣昌赶紧说道:“当然了,庞刚这么做确实是大逆不道,但是皇上您也应该看到此时朝廷确实无力顾及山东,因此受点委屈也是在所难免的。”
说道这里,杨嗣昌偷偷打量了一下崇祯的脸色,看到对方依然是面无表情后紧接着说道:“皇上您想啊,庞刚前两个月刚送来了一百万两银子,还没过几个月呢,咱又派人前去索取,别说庞刚了,就算是菩萨也得发火啊,这不是把人当冤大头来宰么?”
“哼,巧言吝啬!”听到杨嗣昌难得的冒出了一句俏皮话,即便是满腔怒火的崇祯脸色也缓了缓,随即板着脸骂了一句。
“臣不敢,臣只是说了句实话而已。”杨嗣昌微微一笑谦虚的拱了拱手。
经过杨嗣昌的打岔,崇祯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情绪也平静了一些,叹了口气后问道:“那依杨爱卿之见又该如何呢。”
杨嗣昌一听皇上又恢复了昔日的称呼,就知道崇祯已经恢复了理性,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皇上,倾听微臣细细道来。”
“说!”崇祯不耐烦的指了指一旁的凳子说道:“你坐着说,真看不惯你站着说话的样子。”
“谢皇上!”杨嗣昌缓缓坐下后才开口道:“皇上,臣以为若论起目前我大明最大之敌人其一乃流寇、其二就是关外的满清,流寇不除我大明则不宁。”
杨嗣昌刚说到这,一旁的温体仁就摇头道:“杨尚书此言差亦,老夫以为我大明最大之敌乃关外之满清鞑子,流寇还得算到第二。”
“非也非也。”杨嗣昌摇头辩驳道:“关外的满清只能算是皮肉痛,他们所求者无非是我大明的财帛人口,而那些流寇要的却是我大明的整个江山!”
“哼。杨尚书这话老夫不赞同,那些流寇最多也就是在关内流窜。若是我大明能够腾出手来调集山海关以及宣府精兵入中原。则流寇挥手可平,反倒是满清鞑子却屡屡犯我边境,掳我百姓,若不除之日后占我大明江山者必是满清!”温体仁扯着嗓子和杨嗣昌在殿上争了起来。
“天啊。又来了。”一看到这样的情景崇祯和周围的太监全都做了一个共同的动作,那就是低下了头。看他们那熟练的动作,估计这两人平日里没少干这事。
可双方并没有给皇上面子,声音反而越来越大。
“你无知!”
“你无耻!”
“你放肆!”
俩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吵架。最后话题竟然上升到了人身攻击的地步。
“够了!”很快一个更大的声音在两人身旁响了起来,“朕现在是问你们如何处置青州之事,不是让你们讨论流寇和鞑子的问题!”
崇祯腾的站了起来,来到两人面前,看了看像斗鸡般相互瞪着的俩人一眼,叹了口气。硬是把两人摁到了座位上菜说道:“好了,两位爱卿不要再争执了。别忘了今天的话题。”
“是,臣遵旨!”杨嗣昌、温体仁悻悻的瞪了对方一眼,各自坐回了位子。
吵了一架后后,杨嗣昌说话也干脆了许多,“皇上,臣就直说了。虽然臣和温首辅对于鞑子于流寇之争有分歧,但那只限于鞑子和流寇而已,臣和温首辅从来就不认为那庞刚能于那两者相提并论,况且从以往之事来看此人所图谋者无外乎升官发财。臣以为只要咱们牢牢把握着了这两点那就容易对付他了!”
“你是说让朕答应那贼子的要求?”崇祯的眉头皱了起来,现在他对于这位屡屡敢威胁他的定国将军那是非常厌恶的,屡屡和朝廷对着干不说,还敢经常对他这位天子提条件,这贼子的眼里分明是没有他这个皇上啊!
杨嗣昌吞了吞唾液,“皇上每一百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若能用巡抚一个虚名换来一百万两银子,咱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哼,巡抚、虚名,那巡抚真的只是一个虚名吗?”崇祯缓缓的看向了另一旁的杨嗣昌,脸上的怒气表露无遗。
好像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和杨嗣昌争吵上,此时的温体仁仿佛没有精神,他慢慢的叹了口气点头道:“皇上,若庞刚只是要一个巡抚,咱们也不妨给他,反正一届巡抚任期也只有四年,四年后的考核咱找个由头把他的岳父换下来也就是了,等咱们平息了流寇之乱后难道还对付不了区区一个巡抚吗?”
温体仁的话里充满着森森的阴霾之意,可见他对庞刚的感官也不是很好。
“四年四年啊!”崇祯抬着头想了想,用一届巡抚换来一百万两银子,这样子看来朝廷似乎也不吃亏啊,这是若是就这么答应了庞刚的请求似乎又太便宜他了。
“难道就这么便宜这小子了?”崇祯的语气松动了些,虽然还有些迟疑,但显然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坚决了。
“皇上,只要有了银子,您还怕那庞刚飞出您的手掌心吗?”这时,一旁的杨嗣昌又加了把火。
“罢了罢了!”崇祯心里暗暗叹气道:“等朕腾出了手,再把那个庞刚收拾掉。”
崇祯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这点从他对待袁崇焕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来,昔日袁崇焕虽然犯了不少错,但毕竟守辽还是有功的,但是就是因为被崇祯所猜忌,立马就落了个千刀万剐的下场,连死后的血肉都要被京城的百姓分食,由此可见其人心性。
下定了决心的崇祯抬起了头对杨嗣昌和温体仁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朕就暂且答应下来,日后在收拾他也不迟!”
“皇上圣明!”温体仁杨嗣昌齐声恭贺,就这样,明天开春后山东巡抚的人选就这样定了下来,只是崇祯和杨嗣昌等人的用虚衔换银子换时间的想法真的能实现么?
就在崇祯定下了山东巡抚人选,正紧急命适才被吓得几乎失禁的马公公再次前往山东的时候,大败而归的郑森和郑芝豹也回到了泉州。
泉州郑家府邸里,郑芝龙和众将们都齐聚在大厅里,郑森和郑芝豹正规规矩矩的垂首站在中央,和他们一样,众将的脸色也失去了以往的轻松,一个个显得异常阴沉。
“说吧,这次的战败是怎么回事?”坐在首位的郑芝龙率先开口了。
郑森前线一步道,“爹爹,此事是孩儿之过,就让孩儿来向您说吧。”
“大哥,我身为森儿的四叔,此战理之败应由我来承担。”没等郑森说完,郑芝豹就上前把郑森拦在身后,想要担下此次战败的罪责。
“好了,老四你别护着森儿,此次出战他是主帅,理应由他来承担此次战败之责。”郑芝龙却没有袒护他的儿子,而是指着郑森问道:“森儿,你来说,咱们郑家赏罚分明,该是你的责任就是你的,你别想推脱。”
“是,爹爹!”郑森上前一步,把前几日的战况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最后才说道:“父亲,诸位叔伯,森儿以为此次森儿和四叔战败就是因为轻估了青州水师的战力,也没能及时弄清他们的实力,总以为他们只有那十艘大福船,直到开战后才知道其实人家竟然多出了三十艘快船和三艘大战船,这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诸位叔伯,森儿这么说并非为自己开脱,而是想请诸位叔伯记住,日后若是遇到青州水师切记不可轻敌大意。他们作战的经验技巧或许不如咱们,但他们却很好的用自己火器来弥补了这一点,使得咱们虽然船比他们多,但却很难发挥出自己的优势。青州水师日后必然是咱们郑家的心腹大患,而且森儿也相信,经过此役,他们已经和咱们撕破了脸皮,日后必然会找咱们寻仇的!”
郑森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让在座的众人心中心中不由自主的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