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师叔闻言,脸上并没有露出不悦之色,他看着我,目光深沉。
“如此来说,应该是丫头你有了十足的把握,方才想要登楼吧。”赵师叔用他那苍老干瘦的手指捋了捋白须,缓缓开口。“虽然老头子我不知道,你所谓的信心究竟有几斤几两,不过年轻人对自己还是要相信一些的好。罢了,即如此你便上楼去吧。眼下,这楼阁还算清闲,也不需你做什么。且去挑战,无妨。”
我微微一笑,正欲行告辞之礼,但转念想到了什么,便打消念头,又说道:“赵师叔,倾阳还有个不情之请。您可以,为我讲讲高师叔练剑的故事吗?”
赵师叔本要转身去继续研读那本古籍,听我这句话,倒是惊讶地一转身。
“你这丫头,何时学得如此恭良谦逊了?这种态度,倒是让老头子有点不习惯呢。况且,现在要是与你细说了,岂不是让你对老高的剑法更多了几分破解的办法吗?这种事情,老头子我……”
我连忙陪笑道:“咱不是,要端正求人的态度吗?再说了,赵师叔,这种听听故事,又有何影响?”
“大可不必,你要是求人,拿点真心实意出来。老头子我,可不喜欢这些虚的。”赵师叔语气一变,眼睛更是炯炯有神。
我略微一琢磨,沉声道:“要不,整俩硬菜给师叔你下酒?”
赵师叔挑起一根手指,慢慢说道:“先说好,膳房那边儿有做的菜,老头子我可不吃。”
“您就放心吧,绝对是我不轻易给人烧的好菜!而且还是膳房那边不烧的稀罕菜!”
赵师叔面露一丝喜色,随即转身,他先行走向靠窗的位置坐下。
“先去倒一壶好茶。”
我连忙回应:“好嘞!”
……
我与赵师叔盘膝而坐,面对而望,他拿起那杯我为他倒上的清茶,轻呡一口道:“你高师叔练剑的故事,还得从很早很早之前说起。”
赵师叔微微一顿,随即娓娓道来。
高晟师叔,年岁很大,究竟有多大,甚至连门中老一辈的修士,也都记不清了。
他最早拜入门下时,天资并不出众,在那一个人才辈出的时候,也着实不算惹眼,甚至还有些微不足道。
不过,高师叔的性子犟,也认一个理儿。那就是,要修炼,就要坚持到底。不撞南墙不回头,或者说,他愿意一条道儿摸到黑。究竟走不走得通,只有自己走过才知道。
修炼是如此,练剑亦是如此。
师门之中,最痴心于剑的,是他。这一点,无人不服。你或许会问,何以能用‘痴心’二字来讲?与人,不该是有个情字吗?
此言也对,于我们来说;但于高晟而言,却也不对。
虽说我辈修道之人,最终之事只为证道长生。不过,历经凡尘历练,也终究要担个‘人’字。因此俗世牵挂,就比如‘情’字,我们都看得重,也为此有放弃证道的先辈殒落凡世。
我心神一动,想起了百余年前的那场,封神之战。
赵师叔接着说。
只不过,相较于一些儿女情长,老头子我和他相处经久的岁月里,却是从来没见着,这个平日里不喜言笑的孤僻师弟,对哪个玄门的名媛闺秀,生出情愫的。或者说,连一丝能荡起涟漪的好感喜欢,亦是没见着的。他的眼里,只有手中的三尺青锋。这一点,该说他专注呢,还是该说他是个榆木疙瘩呢?老头子我,对此亦是毁誉参半。
“这样的人,也着实令人敬佩。”我想了想,又问:“赵师叔,你说,高师叔以前是用三尺剑?”
他面色依旧平静,继续言道。
然也,那三尺青锋,伴随了他约有六七百年的光景。可说是,很多年的老伙伴了。那柄剑的名字,我依稀记得,名为‘僻尘’。其剑锐利若盛日虹光,斩尽天下邪祟而不钝锋。可以说,是把很好很好的剑了。至于你之前看到的,那三柄袖珍小剑,也是高晟在暮年时修炼所得。只不过,他现在,仅仅御飞剑而已。至于那柄陪伴他大半辈子的‘僻尘’,已经被他亲手埋葬于落鹜山深处,立了一处剑冢。
“把陪伴自己数百年的仙剑埋了?”我诧异不小,追问道:“为何?”
赵师叔面色复杂,呡了口茶,轻轻道。
起初也是无人理解,那家伙天性就是个闷葫芦,做了什么事都不与别人说。就连我这个与之朝夕相处的师兄,也没告诉。这时间一长,也就慢慢被人淡忘了。后来,我们都成了满头白须的糟老头子,在一次月下饮酒时,他喝得兴起,才讲起这件事。这时我才知道,原来这其中,倒是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高晟他,其实也跟平常人一样。年轻之时,也是个心中有剑、不恋长生的快意儿郎。或者说,他比我们修道之人,更像是一个修真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