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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农郡,曹阳亭。
要说起来,此地距离陕县不过百里,不两日功夫就能赶到,李肃眼看如此,倒也不用着急了。他们行了半日便将人马驻扎了下来,安营扎寨,暂做休息。那帐外面只见士兵往来穿梭,兵戈相击,吆喝成阵,都是一片热闹景象;帐内,蔡文姬一琴抚罢,便与赵雪闲聊起来。
要说起来,赵雪这一路也幸亏有个蔡文姬可以聊天的,却也不用寂寞。而那蔡文姬呢,除了路途闲暇之余抚弄抚弄长琴,就是陪赵雪说上两句话,倒也很是不错。只她两个这么一路而来,相互照应着,渐渐熟络起来,言谈里面也就无所不及了。那赵雪跟她说起陈诺,蔡文姬却也爱听。赵雪只当她没有听过她大哥哥陈诺的名目,没想到是她多想了。
原来陈诺自偃师斩杀张济三家后那是震动朝廷,朝廷上下是议论纷纷,他的名字蔡文姬那时也就听说了。不过,蔡文姬先前听的都是陈诺的战绩,对于陈诺其人却是一点也不了解,不免要从赵雪口里知道。赵雪倒是什么都跟蔡文姬说了。便是说到最后,却也不免打趣起来,盯着蔡文姬呆愣愣的看了半天,与她取笑道:“大哥哥他什么都不缺,好像就缺一个女人,看姐姐你长得这么漂亮,我见犹怜,要不姐姐就做我嫂子吧。”
赵雪说出这句玩笑话,本想取笑取笑蔡文姬的,没想到人家蔡文姬反应的倒是挺快的,立即回了她一句:“那好啊,我做你嫂子,你就替我嫁给你大哥哥吧。”闹得赵雪害羞的不行,与她说笑打闹。只今儿刚刚唠上两句,不想赵雪突然警觉起来,将蔡文姬轻轻一推,便即走向帐外,掀帐捉进里一人。那人被扯住衣甲,连连向着赵雪告饶起来。赵雪一看,却是李肃。
“咦!你这厮鬼鬼祟祟的在帐外想要干什么?快说,你是不是准备打我文姬姐姐什么坏主意!”
李肃被赵雪这么一喝问,老脸一红,赶紧道:“姑娘哪里话来,我来却是因为有事要找姑娘你的。只是看姑娘不在帐中,我猜大概姑娘应该是在这里了。刚才我到帐外听两位姑娘闹得厉害,一时哪里敢进来呀,故而……”
赵雪听来,心里一松,又即问道:“那你找本姑娘有什么事情?”
“咳、咳!”
李肃连连点头:“有事,有事!还是两位姑娘刚才在帐中提到的那人,我这里有他的消息了。”
“嗯?”
赵雪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不过转念一想,随即说道:“你说的是我大哥哥?”
“是也!”
李肃连忙点头。蔡文姬站了起来,也即向他问道:“陈将军他怎么了?”
“我大哥哥他是不是出事了?”赵雪嘴快,一口接上。
李肃却是摇头一声苦笑,说道:“当然不是,我来是告诉姑娘,本来我还道这次是要送姑娘送到邺城或者偃师那边了。不过,姑娘可知道,如今你的这位大哥哥他就在弘农。”
“什么?”
赵雪与蔡文姬对视一眼,都将眼睛看着李肃:“大哥哥就在弘农?”
李肃一点头,倒也没有多说,却是把赵雪给急了:“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李肃听来,打了个哈哈,还想卖关子,却被赵雪给催得紧,只得开口说道:“问我怎么知道的?哈哈,也不妨告诉两位姑娘,其实这件事情已经闹得整个弘农都沸沸扬扬的了。就在数天前,西凉牛辅爱将胡赤儿的数千人马想要图谋天王寨,不想却被你那大哥哥领了一支黑甲骑兵给破了,打得胡赤儿那是满地找牙……”
“有这事?”
说起来,赵雪离开陈诺时还在广宗战场,她离去之后陈诺展开了一系列的战斗,她去长安当然难以知道。便是偃师一战,那也是她在回来的途中听别人说的,这才让她知道她大哥哥其实已经在偃师一带了。而如今又听李肃说起他大哥哥领着两百骑黑甲军大败西凉人马一事,那更是听得眼睛都不眨,生怕漏掉某个细节。只她越是听到后来,便越发的思念陈诺得紧,恨不能马上见到她。
那旁边蔡文姬听来,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也足以从赵雪的表情里看出她对她那个大哥哥的想念。越是这样,她对她的那个所谓的‘大哥哥’也就越发的感起兴趣来,只想象着这样一个传奇的人物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那李肃本来只是想简简单单说上两句,将消息告诉她让她高兴高兴也就是了。只他最终没能经得住赵雪麻缠,只好将听来的有关天王寨一战前后事情都跟赵雪两个说了,倒是绘声绘色,像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一般,让人听来也就越发的有趣了。到后来,赵雪心里抓狂,干脆责怪起李肃来,说李肃干嘛要走这么慢,天还早着呢,咱们继续赶路吧。此话一出,把了李肃呆愣住了。
他之所以不急着走,那完全是有他自己的想法。他虽然代表的是朝廷,可想想这个差事也不是好办的,要想顺利解散这些西凉人马只怕还有些麻烦。而他,越是靠近陕县,心里也就不觉的心惊肉跳的厉害,莫名的慌乱。也正是如此,他需要一个延缓期来缓和自己的情绪,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这些他自然是不好跟赵雪她们说,只是打起哈哈,搪塞两句。而也正是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辞来接住下面的话时,恰时帐外有士兵来投递消息,他也就正好借此脱身。
他这边出来,就见那士兵呈上一封名刺,李肃展开一看,却是牛辅心腹胡赤儿的拜帖。
原来是胡赤儿听闻李肃等一行到了这边,便奉了他们牛将军的命令前来代为迎接。只是,在见面之前,碍于李肃‘天使’的身份,胡赤儿自然不好就这么冒然来见他,便投上拜帖,邀请他到曹阳亭一聚。李肃览罢帖子,鼻子轻轻一哼,也就回了自己的大帐。此时天色还早,来去时间也足够了。只是,他李肃到底要不要见胡赤儿,心里却是一时拿不到注意。
虽然他们以前同在董卓帐下效力,可如今董卓一死,他就必须要跟他们划清界限。更何况他自恃天使身份,岂是说见就见的。而且,他也不难猜出,他胡赤儿邀请他多半是想从他口里套听点消息。如果去了,好像有点正着他们道儿的嫌疑,但若是不去,只怕会引起牛辅猜疑。毕竟,西凉人目下因为董卓的死人心不稳,他若能表面上说几句好话,安慰他们几句,不但自己这边的工作好开展,且能将他们暂时安抚住,一时不至于出现什么动乱,倒是一举多得。
李肃计较至此,也便带上数十人,一行出了营帐,望着曹阳亭而去。
他这里本来离曹阳亭就没有多少距离,转眼也就到了,那胡赤儿一行也早已在半路等候了。两边相见,自不免要各自打两句哈哈,那胡赤儿便即将李肃等一行引到了一座酒肆内。酒肆内早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些酒菜,就地请了李肃等吃喝起来。那李肃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便是放心的吃喝,只什么话也不说。便是胡赤儿问起,他也只是尽量捡些便宜的现成话说说,安抚住他,只做搪塞。
“你个老狐狸!”
胡赤儿哪里听不出李肃话里的意思,只是碍于面子,不好跟李肃当面闹翻,便是心里也不知道骂过李肃几多回了。他面皮笑着,看看也问不出什么来,便是眼珠子一转,也就不提这事,只尽管劝酒。那李肃看看胡赤儿不说紧要事了,倒是说些漫无边际的话,什么女人,什么富贵云云,心里虽然奇怪,倒也乐得跟他谈天说地。
说到后来,李肃心情也就逐渐畅快起来,被胡赤儿奉承得不行,好不恣意妄为,开始说些没有边际的话来。说起来,牛辅点名让胡赤儿前来套李肃的话,而贾诩腹有计谋,却也不做阻拦,实在是因为牛辅点对了人。牛辅用胡赤儿那是因为胡赤儿是他的心腹,而贾诩赞同,则是因为他深自了解胡赤儿的个性,也足以适合前来说项。别人的不了解,贾诩可是知道胡赤儿这人的,知道他别的本事没有,拍起人家马屁来那是一套一套,把个牛辅拍晕了,也就不难的将李肃给同样拍晕。所谓千穿百穿马屁不穿,有些人就爱吃这一套,加上贾诩又号准了李肃的脉象,自然就也就放胡赤儿过来了。
李肃被胡赤儿一通马屁下去,那是好不像是,加上有美酒的熏陶,那更是飘飘然。到最后,直接跟胡赤儿两连席而坐,与他低声说笑,嘴巴一溜,居然把董氏女一事也给说了:“嘿嘿,你可不知道,说来你别看董卓那老匹夫长得贼丑,可是他那宝贝女儿,虽然年纪也不小了,肌肤却是贼嫩贼嫩,那个下面插进去紧得呀,那个,啧啧……”
胡赤儿听来,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董卓两个女儿,长女嫁给了李儒,二女嫁给了牛辅,胡赤儿身为牛辅的心腹,他的顶头上司老婆的姐姐给这老东西给说这如此不下作,虽然说起来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却是好歹有些尴尬,不觉心里有些微怒。只他这人却也能隐藏自己,虽然不悦,却也不在表面上,和着他的意思,追问道:“这她下面紧不紧的,都尉大人你又没有试过,却是怎么知道的?”
“嗨!你这小子,看你说的,我没有试过能乱说吗?”
李肃说来,歪眼看着胡赤儿,向着他嘿嘿发笑。他眼睛亮起,酒盏往嘴巴上一送,连连鼓捣下几口水酒,好不畅快。
看着李肃那奸笑的眼神,胡赤儿心里一动,头皮不觉发麻:“可这……可我听说李儒死后,他那妻室也就失去了踪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呢。都尉大人你说这些……”
“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不妨告诉你,他李儒死后他的女人也就已经偷偷接到我的府上去了,只我对外一时不好说出此事,自然也就隐瞒了下来,别人知不道罢了,还道是她死了。嘿嘿,要说起来,这件事情我还没有告诉其他人呢,你还是第一个知道的哦。怎么样,你准备如何谢我?”李肃说着,又是连连推杯换盏起来,只可着劲的吃喝着。
那胡赤儿听了此事,心里也是腾的一惊,咬着牙齿,暗暗点了点头。怪道李儒死后她的妻子就跟着不见了,原来是被这厮给藏了起来。所谓酒后吐真言,胡赤儿倒是很相信他的话。同时,李肃能将这种绝密的事情说出来,也足以见得他是喝得够多了,此时要想从他嘴巴里套出一些话来,只怕不难。
那胡赤儿想到此,也即装模作样的对他‘感激’两句,喝面两口,偷偷的将话锋一转,慢慢的转到正事上儿来。这次,那李肃倒也干脆,掀着酒盏,与人笑道:“啊哈哈,你说这事啊,你难道不知道吗,我没告诉你吗?哦,我没告诉你?好好,此事说来,却也简单,我此行目的当然是为解西凉兵马而来……”
“哦?怎么个解法?”
“怎么个解法?嗯,这个问得好,问得妙。我就告诉你,这个解法嘛,我不说将军你也应该明白。想你西凉兵马屯扎此地,朝廷肯定是不允许的,朝廷的意思当然是希望陕县兵马就地解散,速速回到各自原地。”
“就这些?”
“啊,当然就这些。”
胡赤儿听来,眉头微微一皱。说来,董卓死后,对于西凉人的去留问题西凉军内部其实也早已经开始了臆测了。这个臆测的结果,是由‘解散’到‘被收编’,各种都被想到。便是到了最后,甚至传出朝廷可能要尽诛西凉人等,越传越凶了,自然军心也就越发的不安了。而正是因为如此,他牛辅便会生出不安之心,想要在朝廷旨意正式下达之前,先派出胡赤儿来打探消息,为的是能够提前做好准备。如今,他胡赤儿也终于从李肃口中套听到了消息,虽然解散兵马对于他来说很是不愿意接受,但并没有到最坏的一步,也终于算是轻吐了一口气,暗暗的摸了一把汗。
只要不死,一切好办,相信牛辅听到这个消息后他一定会高兴的。
胡赤儿想到此,突然心里一动,又即问道:“解散我西凉人马后,朝廷当真便放我等平安回归西凉?”
“呃?”
李肃长长的打了个酒嗝,突然愣愣的看了胡赤儿一眼,半天不说话。胡赤儿被他看得发毛,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就是半天不说话,正欲再次追问时,只见那李肃一颗大脑袋往前一伸,往那胡赤儿胸口上大咧咧的一撞。那胡车儿胸口吃痛,也没有想到他会真的撞上,一个没有坐稳,差点就要仰面倒下。他被李肃这么一戏弄,顿时心里就有了火,差点就要跳将起来了。不想那李肃又即端起巴掌大手来,往他脑门上一掀。
“啪!”清脆一声响,跟着只见他点着他脑门笑道:“你这厮糊不糊涂,解散了你西凉人马后,便是各自顾各自的了,如一盘散沙一般,别说是朝廷了,便是遇上随便一家关东人马,就说,就说是他陈诺,你们便自以为抵挡得了么?哈哈,解散人马放你们回去,你们是真傻还是假傻?你们还真的就相信啦?想来,就算是放过其他人,那牛辅身为董卓的子婿,如何放得?”
“当然啦,朝廷也知道,牛辅手上有数万人马在,要想征剿他谈何容易?若是能够先将他人马都给解散了,他手上无兵可用,如此莫说是关东军了,便是一个小小县尉手下有个几十号的人也足以对付他了。哈哈,这个简单的道理你还想不明白,可怜都笨死了,还要我来教你?看你笨的,还做着梦呢!”
李肃说着,用着那只厚实的手掌连连拍打着胡赤儿,便是一声响过一声,越打越起劲了。只那胡赤儿内心里却是焦急如焚,听到这个消息后是魂飞天外,哪里管得他动手动脚,只任由着他拍打,也完全忘记了是什么一回事情。如果说饶过西凉人独独不能饶过牛辅,那么,他胡赤儿当也在不可饶恕之列。他胡赤儿身为牛辅的心腹,替牛辅干尽了所有的坏事,天下有谁不知啊,要是追究起来焉能没有他的一份?他的心往下沉去,终于到了这时,他为自己的命运开始了担忧,不得不计较了起来。
如果说牛辅已是不可饶恕,而他又因为跟牛辅的这层关系而受到牵连,那么该怎么做才能将他跟牛辅这层关系扯开呢?该怎么办呢?胡赤儿不觉的计较起来,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了。只他一时苦无对策,不免唏嘘长叹。便是这时从着纷乱的思绪中晃过神来,突然觉得脑袋上一痛,这才发觉被李肃那小子给打了自己许多下了,他心里有气,端起一巴掌,哐的往他脑门砸下,倒是立即将他这个醉汉给打晕了过去。胡赤儿这边想了想,还是起身朝往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