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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服务员看着生意不好还担惊受怕,陆续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两个老妈子还陪着唐心悦坚守阵地。
唐心悦照常给她们开工资,让她们待在后厨串签子,保护她们少被人找茬。
自己则在外间负责处理这堆烂摊子,时间长了还和这些地痞子混熟了点。
“老板,我要一瓶二锅头!”有人大声吆喝。
唐心悦一手撑着柜台算账,头也不抬,“没有!”
“连酒没有你开什么店啊!”花格子怒喝。
唐心悦掀了掀眼皮,讥诮道,“我家店我想怎么开就怎么开,没有就没有。爱吃不吃,嫌弃你去别家啊。”
那人敲着筷子嬉皮笑脸,“哎呀没有酒我还是赖你家,谁叫有个大美女在这儿,看着都能多吃得下几碗饭呢。”
“哈哈哈就是”
“串串西施~~这边再来点牛肉,连点荤的都没有,想饿死我们啊!”众人哄笑,有人夹杂在其中嚷着要菜。
唐心悦指着空档的冷藏柜,“没肉,没钱进货了。今天只有蔬菜,爱吃不吃。”
一扭头冲着花格子斥道,“那叫秀色可餐,有没有点文化?
花格子腆着脸,“是是~我们都没文化,你最有文化,大学生嘛~~可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境地了呢?”店内又是一片不怀好意的哄笑。
要别的女生估计早吓哭了,唐心悦也算是历练出来了,对付这帮人就得色厉内荏,嗤笑道,“什么境地?我好手好脚,凭借自己的劳动赚钱,不叫沦落,叫创业。有的大男人,不好好找个工作赚钱养家,整日游手好闲专门欺负我一个人弱女子,谁更沦落?”
一番话跟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冷嘲热讽,清脆爽利,堵的人哑口无言,年轻气盛的男人们心里登时就起了火,可又碍于为首的花格子都没动作,一脸敢怒不敢言。
花格子似被戳到了痛脚,阴着脸半晌没开腔。
唐心悦看了他一眼,这段时间互怼,旁敲侧击也多少了解点这群人的来历。花格子叫秦六,二十来岁,小学都没读完就出来闯社会了,现在算是青龙帮帮派外围的小头目,手底下管着二十来号人。老家还有个妹妹,和瞎了眼的外婆。
“砰”拿了瓶豆奶砰地放在秦六桌上,横他一眼,“吃吃吃,看你上火满脸长痘,还嫌厕所跑
的不够勤?”
秦六回过神来,看到女老板一如既往没给他好脸色,可豆奶却是撬开了瓶口,连吸管都插上了。
而再端上来的是,是一口清汤锅,连一点红油都没有。
他脸上浮起一丝赧然--吃了快两个月的火锅,他们这群人菊花都快裂了。
“唐老板,你说的没错,”他叹了声,这两个月也听了对方不少夹枪带棍的斥骂,刚开始觉得对方是瞧不起他们,听多了渐渐也有点振聋发聩的效果,明白对方是想劝他们脱离帮派,好好找个工作重新做人。
他怅然道,“要是家里有点钱,有书读,谁会去当混混呢?”
原本喧闹的火锅店像是有人调低了空调温度,冷风嗖嗖的吹,忽然间冻住一般安静下来,一室寂静。
唐心悦扫了眼众人,年轻的男人们神色各异,有的垂着头一言不发,有的不知道想到什么,长长的叹气。
不期然的,她想到了陆成宇。当年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主动辍学的?
看场面气氛冷落,唐心悦特意进后厨避开,想必这些男人也不想把自己失落的一面摆在面上。
刚拿了些才串好的菜出来,就看到秦六满脸严肃地朝她招手,“唐老板,跟你说件事。”
唐心悦不明所以的过去,秦六脸色比之前她死活不交保护费还要凝重,“刚才我大哥打电话把我骂了一顿,说两个月了都没拿下你。待会儿要亲自过来会一会你。你,”他看着唐心悦神情复杂,“注意点吧,别惹火了他。”语带提醒。
唐心悦领了他的好心,点头道,“知道了。顺带一提,其实你们也算拿下了,”摊手,“我倒是能和你们耗得起,房东不干了。下个月就要收回铺面,我得收拾铺盖卷滚了。”
“怎么会?”秦六诧异,唐心悦朝他做了个手势,微微一笑,“恭喜你们,胜利了。”
秦六一时无言,看着唐心悦的笑脸,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们这些混混,什么事没干过,什么人没遇到过。不是没有唐心悦这样不肯交保护费的老板,他们软硬皆施,总有办法磨的对方耗不住,要么主动求和,要么生意做不下去关门大吉。
但还是第一次有类似懊悔的情绪。
唐心悦看到秦六不太好看的脸色,心里一乐,这些人还有几分良心,不枉她用了两月时间和对方接触。柔和了语气,“吃吧,最后一顿了,不收你们钱。”
众人面面相觑,全没了胃口。
不多时,一群人的大哥来了。
来人穿着夹克和牛仔裤,戴着墨镜,一进店所有人站起来,齐齐恭敬道,“大头哥!”
声音震耳欲聋,而对唐心悦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失声叫道,“大头!”
男人连忙摘了墨镜,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了,“心、心悦姐!?”
众人:“啥!?”
大头傻眼了,“这家火锅店是你开的?”
唐心悦从震惊中回神,“是我没错,你是他们的大哥?“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陆成宇呢?”大头一直都是陆成宇身边,忠心耿耿,他在这,陆成宇肯定不会不在。
果然,大头讪讪,“宇哥是我大哥。”
唐心悦惊异:“可我问秦六认不认识陆成宇,他说不认识!”
秦六一拍大腿,冤枉的就差哭天喊地了,“我不知道宇哥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啊!”
一瞬间,唐心悦感觉到无以言语的心塞。
大头解释,“宇哥是中层干部,下面的人都叫宇哥宇哥的,接触的不多,不知道宇哥真名。”狠狠踹了秦六一脚,怒骂道,“你这个蠢货!”明明大头看上去比秦六这些人还脸嫩,可气势却长了一大截。
秦六这几个人诺诺称是,并不敢反驳。
大头骂完了他们,扭脸对唐心悦笑的亲切和蔼,“心悦姐,真没想到是你、要早知道我绝不会让他们这样。”
秦六及下面的人都惊呆了,从没看过大头这副样子。秦六在大头身后悄悄问,“大头哥,你和宇哥认识唐老板啊?”
大头侧脸解释了句,“我和宇哥的老乡,同一个村出来的。”
“噢”秦六等人先是恍然大悟,继而一脸懵逼--
就算是老乡可以不收保护费,可大头明显对唐心悦几分敬畏的态度,又是什么缘由?
“可是--”秦六还想分辩,大头没好气瞪了他们一眼,挥手赶人,“还愣着干嘛,滚滚滚!”
“是是!”一堆人连忙鱼贯而出,大头揪住跑在最后的秦六,“白吃啊?快点拿钱出来!”
“好好”秦六心里只叫委屈,忙不迭掏钱。
唐心悦摆手,“不用了,说了今天请他们的。”
大头阻拦,“别啊,你做小本生意也不容易。”
秦六等人忙不迭掏钱给了,唐心悦不收,似笑非笑睨了大头一眼,“做什么生意啊,我都要收拾铺盖卷回家了。”
大头一下明白了事情原委,不好说这伎俩就是他想出来的。作为罪魁祸首,讪讪摸了摸鼻子,“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你放心做生意,以后再不会有人来捣乱!”
唐心悦摇头,“房东怕出事要收回铺面,不说这个了,”话锋一转,“陆成宇呢,你问他有没有空,好久没见了,一起坐坐吧。”
大头哭丧着脸,“心悦姐,你不是要告状吧?我错了还不行吗。”
唐心悦笑瞟了他一眼,“你激动什么。好几年没见他人了,再怎么说都是老乡,请他吃饭不行吗。”
大头这才放心,连忙掏出手机,“我这就问问。”
唐心悦盯着他,在她的目光下,大头备感压力,硬着头皮拨通电话后语气敬畏,“宇哥,是我……我今天去之前两个月都没拿下的那家火锅店,才发现老板是心悦姐……就、就是那个唐心悦!”
唐心悦和大头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隐约听到电话里在大头说出她的名字后,无端静默了片刻,然后对大头说了什么。
“好、好,”大头挂了电话,朝唐心悦道,“宇哥说他马上过来。”
“嗯,那你先坐吧。”唐心悦去把之前那帮子人剩下的锅碗收拾了,大头赶紧过来帮忙,“我来我来。”
“你帮我把锅端进后厨。”唐心悦也没客气使唤他。
大头端着锅来回跑了几趟,出来发现唐心悦在打扫卫生,忍不住道,“心悦姐,这店里就你一个人啊?这么多事好辛苦。”
唐心悦扫地头也不抬回道,“刚开始服务员很多啊,生意做不走了人也就走完了。”两个老一点的服务员她也都开了工资提前让人走了,就等着月底关门。
“……”大头懊悔地闭上嘴巴,发现自己又主动捅了蚂蜂窝。
两人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店里就收拾干净了,唐心悦问大头,“红锅还是鸳鸯锅?”
“什么?哦哦,”大头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红锅、红锅。”
唐心悦自顾自去后厨冰箱里拿了菜和少量肉类出来,懒得串签子直接洗洗切切上盘,端出来,“准备歇业了没进什么荤菜,将就吃吧。”
大头哪还敢挑三拣四,搓着手赧然道,“心悦姐你太客气了,给你添这么大麻烦,真不好意思……”心理打鼓,总觉得是场鸿门宴。
唐心悦看出他忐忑的心思,莞尔,“你紧张什么,都说了不是告状,再说,”悠然将一缕鬓发挽到耳后,举手投足间风情又柔媚,眸光流转,红唇轻启,“不过是老乡而已,我有什么资格追究你们的责任?”
大头脑子里嗡的一下,不知道是被美色迷住了,还是蓦然惊觉自己不小心露了端倪。
“心悦姐……”大头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好。
唐心悦笑容如沐春风,心中早有了答案。
正如秦六等人发现的,大头对她带着敬畏。唐心悦自问自己和大头接触不多,不可能给他留下这样的印象。那只能说明,是别人于外界施加于他的压力,让他清楚知道,唐心悦是个不能去动,不能去惹的人。
能让大头对他的话言听计从的人,只有陆成宇。
“坐啊,愣着做什么,”唐心悦在桌上摆好碗筷,“陆成宇都说我什么坏话了?”
大头规规矩矩坐好,“没呢,宇哥怎么可能说你坏话,他很少提及你,就有一次喝醉了叫了你的名字--”
触到唐心悦黑白分明仿佛洞悉一切透亮的眼神,大头紧紧闭上嘴巴,想扇自己一个耳刮子,多说多错,他怎么就不长记性!
他以前都不知道的。只知道陆成宇不近女色,身边一直没个女人,陈飞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有问题了。某次兄弟聚会陆成宇喝醉了,才稍微吐露一点心事。结合之前的一些事儿,大头恍然大悟。
能让宇哥念念不忘那么多年的女人,是好惹的?
唐心悦也不追问,“你们这几年怎么样?”
“还好,帮派挺重视宇哥的,跟着他我们日子也好过……”
大头略微说了下,没透露太多怕吓着唐心悦。
两人没闲聊几句,紧闭的店门忽然被推开,伴随着”欢迎光临“的电子门铃音,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
“宇哥,你来了!”大头站起来迎上去。唐心悦抬头,正和来人四目相对。
最后一次见面是四年前,唐心悦18岁的时候。一晃四年过去,曾经还带着几分青涩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不折不扣的男人了。
墨色长眉斜飞入鬓,一双黑眸如古井寒潭深不见底,五官极其凌厉冷峻,他穿着一身白衬衣黑色长裤,身姿颀长挺拔如岁寒松柏,有种让人无法忽略的强烈存在感。
他盯着唐心悦,弯唇一笑,“好久不见了,唐心悦。”
日思夜想的心头上的朱砂痣,此刻就站在十米不到的地方,亭亭玉立,一袭大红色的连衣裙衬的她肤白如瓷,长发及腰,百褶的裙摆在膝盖以上一点遮住大部分诱人的风光,留下一双曲线优美光滑如玉的长腿……
等等,想到这两个月一群地痞流氓猥琐的目光流连在她身上,男人顿时脸色阴鸷下来。
莫名的,唐心悦心中一凛,在那样的笑容中读出几分狠戾的味道。
身在陆成宇旁边的大头感受到骤然降低的气温,求助的可怜目光投向唐心悦。
唐心悦定了定心神,招呼道,“好久不见了,坐吧,锅都开了。”示意他俩坐下。
“哎--”大头应了声,刚要抬腿,身旁的人轻描淡写扫了他一眼,顿时头皮发麻,脚步一转大步流星朝着门口走去,急急道,“心悦姐我忽然想到有急事,我得赶紧走了。你们慢慢吃哈。”
动作之迅速,唐心悦还没来得及挽留人就走的影儿都没见了。
陆成宇走过来径直坐下,“不用管他,”自来熟地给自己油碟里放作料,还问唐心悦,“要小米辣吗?”
“要一点,”唐心悦坐下,把菜倒进沸腾的红锅里,“几年没见,你倒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啊。”
这是在兴师问罪了……陆成宇眸光闪了闪,一副自责的口气真诚道,“这事怪我,要早知道是你,肯定不会让他们来的。打扰你生意了,回头向你赔罪。”
唐心悦摇头,“不用了。房东要收回铺面,不租给我了。我也就打算不做了。”
陆成宇道,“不用担心这些,你喜欢就继续做就是了。”
唐心悦连忙道,“算了,你可别为难人家。我找其他事做就是。”
陆成宇心里自有计较,换了个话题,“你这几年怎么样?怎么开起了火锅店?”
唐心悦夹了筷子土豆到碗里,“考了个二本学校,毕业了工作不好找,工资还低,索性开了间串串店,就自己当老板咯。”
陆成宇笑赞,“你还挺能干的。”
“你呢?”
两人像是久违的朋友,边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边随意闲聊着。
吃到一半,陆成宇忽然问,“有酒吗。”
唐心悦放下筷子,“我去找找。”
到后厨翻了翻,“只有一瓶二锅头了,要吗。”
“行。”陆成宇爽快点头。
唐心悦搁了瓶红星二锅头放他面前,还有一个小玻璃杯,陆成宇拧开瓶盖,倒了一点在玻璃杯里,问她,“你喝吗?”
“喝不来。”唐心悦婉拒,重生几十次,从商的时候应酬不少,她酒量早试出来了,白酒小半斤都没问题。不过当着陆成宇的面肯定不能让他知道她酒量匪浅,和她一贯的形象不符。
陆成宇拿起杯子抿了一小口,眯了眯眼,一副惬意舒畅的样子。看唐心悦注视着他,补充道,“我平时不怎么喝酒,只是今天高兴才喝的。”
唐心悦顺口问了句,“高兴?是有什么好事吗。”
闻言陆成宇放下杯子,摩挲了下杯口,那双墨黑眸子定定注视着她,忽而一笑,“天大的好事。”
两人隔着一口沸腾翻滚的红锅相对而坐,热气氤氲模糊了轮廓,只觉得对方的视线如鹰隼般牢牢慑取住她,唐心悦心口一跳,立刻移开了视线,“菜熟了,快吃。”
之后也没聊什么奇怪的话题,吃完了火锅陆成宇离开,临走的时候说了句她家火锅味道不错,不开可惜了。
唐心悦客气谢过,当时没明白什么意思,结果隔天房东主动打来电话说要继续租给她。
本来合同就没到期,之前房东说要给她退押金她才同意提前退租的。这下房东不同意退租,她这边要是违约还要多赔付违约金。
唐心悦想着可能是陆成宇那边和房东打了招呼,考虑了下利弊,索性继续做下去。
重新招聘服务员、印制传单发放打折券,新开业三天让利大酬宾免费送酒水……各种营销手段层出不穷,失去的客流量很快被拉回来了,其中不乏原来的熟客。
之前来闹事的那些人这次再不敢造次,但陆成宇隔三差五会带着几个兄弟来吃一吃。
陆成宇过来吃的次数多了,两人更加熟络起来,有时还会一直等到她关店,然后送她回家。
唐心悦去进货,也会“巧遇”陆成宇,叫人帮她装卸货物。对方明里暗里的献殷勤,司马绍之心路人皆知,连他手下的兄弟看到唐心悦都恭敬地叫一声大嫂,当然唐心悦是死活不肯点头认的。
陆成宇也不急,步步为营。
唐心悦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是没办法。
理智上,她知道只有和陆成宇熟悉到一定程度,她劝导对方脱离帮派的话对方才肯听一听。
可这熟悉到底要到哪一步?朋友是不够的,那再进一步?
她心里挣扎着,还预设了如果陆成宇表白,她要怎么回应。结果等啊等,对方就是沉得住气,
就这样经常接送、帮她点小忙,偶尔一起吃顿饭。
某一天,陆成宇终于约她晚上去他管着的一家新开的旱冰场滑冰。
“滑旱冰啊?”听陆成宇说起,唐心悦楞了下。
陆成宇道,“嗯,挺好玩的。你不会滑没关系,我教你。”
90年代末20世纪初很流行滑旱冰。双排轮的旱冰鞋,有条件的在铺设着木地板的室内玩,没条件在小广场也可以。熟练的男男女女一大群牵着滑队形,不会的笨拙地扶着栏杆在场边挪。最重要的,是促进男女关系进一步发展的重要手段。
男生教女生滑旱冰,势必要拉拉小手,搂搂小腰什么的,摔上一跤擦起火花就更好了。
“……好,那你麻烦你了。”唐心悦不忍告诉对方,有一世她专门攻略各种运动,轮滑那是专业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