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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拉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是越咳越厉害。我跟特奈娅匆忙推门而进,拿来油灯,靠着那微弱的火光这才照亮了这阴暗的房间。
“父亲!”
特奈娅的面色凝重,她快步跑去蹲下一把握住贝拉医生伤痕累累的右手。凑近看贝拉,看着他那张倍受折磨,早已没了人样的脸,惨白的嘴唇泛起死皮,苍白的脸上就如同那刚刚制成的羊皮纸张,见不到半点血色,紧闭着双眼,任凭怎么呼唤都不能使他清醒,就像是深陷梦魇而无法自拔。
他还在咳嗽,甚至嘴角流出了些许血沫。
“父亲前些日子还没有这般不适,这会是怎么了,病情好像是加重了不少。”
特奈娅见了血,也慌了神,她浑身颤抖,只能抓着贝拉的手不知所措。医生,现在需要的就是医生,可是这屋子里面的三个人,除了饱受病痛折磨的贝拉,没有人懂医术。我甚至连葱跟韭菜都分不清,更不用说那高深莫测的西方古医术了。
我端着油灯,不敢进前,一是怕是那咳嗽吹灭了本就弱小经不得摧残的火苗;二是怕贝拉这副羸弱,一睁眼看到他女儿的身后竟隐隐约约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臭乞丐,一时气冲脑门,这不就在不经意间铸成大错。
“爸爸,爸爸你睁眼看看我,哦,我可怜的爸爸!”看着贝拉还在痛苦中挣扎,特奈娅在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看着她的父亲只能嘤嘤哭泣。可是这样根本缓解不了贝拉医生此时的痛苦,相反这样的无动于衷跟间接伤害又有什么区别?与其这样干站着,还不如行动起来做一些有用的事。
“怎么会,明明说的是外伤的吗?”
贝拉医生这样剧烈的反应让我心生疑惑,我不顾特奈娅所想,上前准备一把掀开了盖在贝拉医生身上的被褥。
“你干什么?”特奈娅见我过来要掀他父亲的被子,顿时来了火气,说我父亲都成了这般模样,你怎么还能这么捉弄他,这不是戏弄。
我说“特奈娅这事你别生气,我感觉事情确实有些蹊跷,既然是去教堂洗礼跪拜上帝,那自然不会伤得这么重。”
“都说了,那是上帝给予的惩罚!”特奈娅还是不依不饶,她还是一口咬定我是在儿戏。
我也懒得解释,因为也她虽然表面上与那教士们不共戴天,可是心里还是对那上帝深信不疑。也难怪,这样封闭的时代,不信上帝,又能够信谁呢?我才不会在乎她的阻拦,再说她被她父亲抓住一时间动弹不得,我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掀开,先是一股恶臭迎面扑来,熏的我几乎睁不开眼。我一手握着油灯,连忙将脸侧过隐藏在肩膀上的衣物当中,否则还真的受不了这样的恶臭。万万没有想到这可怜的老人生活已经不能自理,床上满是他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排出的污秽。
我睁开眼睛,仔细观察,发现这污秽是最新排泄出来的,也没有其他宿便的迹象,看来定是那老妇人在特奈娅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换洗这裤子而不告诉我们。这个可怜的老女人,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刻意隐瞒,这么消耗下去会让老贝拉白白丢掉性命那也是不一定的事情。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
我又多想了,我赶紧让自己回过神来,弯腰忍着恶臭一把抓住他的上衣,我到要看看仅仅是几天的风吹日晒就能让一个身体健康的医生受到如此巨大的折磨?
“刷!”
贝拉医生身上那同样肮脏的上衣被我掀开,那浑身上下密密麻麻地瘀血几乎让我同时患上了密集恐惧症。
“怎么会!”
我猛地抬头看向那禁闭双眼的贝拉,他依旧咳嗽不止,嘴角的鲜血不停向外流出,特奈娅匆忙拿自己的袖口为他擦拭。
“我们需要现在找医生,不然你的父亲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没用的!”就在我的话音刚落,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了老妇人普拉斯维娅叹息。我回过头来,看见她也捧着一盏油灯,她无力地靠在屋门旁的墙壁上,透过那暗淡的火光,此时的她看上去一下苍老不少,面容憔悴,红肿的双眼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哀莫大于心死,她这么做,也一定有她自己的苦衷吧。
看到她,我却怎么都激动不起来,反而是让我自己整个人都冷静了不少,我想我能够体谅她。因为医生,这恐怕是这座城市里面唯一的一个医生正躺在床上受尽折磨奄奄一息,如果说还有其他的医生,那么贝拉的下场谁人不知?这个时候冒险去治疗这可怜的老头,那么搭上的可不止是老头一个人的性命。
“你知道贝拉没救了,所以你就故意隐瞒实情是吗?”我将被子放下,重新盖在贝拉的身上。回过头来,望着那苍老,又在痛苦中挣扎的女人。“现在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话说回来,在贝拉被带进教堂的那一刻,他本是不可能回来的我说的对吗?”
老妇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点头,她的目光向下,尽量不去看我,也不去看她那命途多舛的丈夫与早已哭成泪人的女儿。我想她现在一定是在纠结自己对于这件事情她在纠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结果这么一纠结就纠结了整整一个礼拜,普拉斯维娅应该不是那样的女人,她这么做是受人指使还是为何,这点需要我去问问才能真相大白。
“他被送出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是吗?”我心平气和地问老妇人普拉斯维娅,我想事已至此,她也完全没有必要在对我对特奈娅隐瞒自己的意图了。
“他被送出来时,就已经奄奄一息了。”老妇人此时表现得极为镇定,只是她说话时的语气还有一些微微地颤抖,那一定是因为哭泣导致的短暂缺氧。“我话掉了全部的金钱,换来的确实一个奄奄一息的贝拉,这点我怎么都想不通。”说着,老妇人的目光又投向了贝拉,眼神当中透露着内疚,还有深深地自责。
“那你为什么骗我说父亲他很好,并没有别的大碍?”在贝拉身边嘤嘤哭泣的特奈娅终究是忍受不了这样所谓的欺骗,她猛地回过头来冲着她的母亲怒吼,通红的眼神当中充斥的是愤怒跟绝望。
“抱歉我的孩子,我我并不想这样!”老妇人的语气中带着哭腔可是她红肿的双眼已经挤不出一滴眼泪,没有眼泪的哭泣怎么能够得到特奈娅的谅解,更何况特奈娅也不在乎这些,她只在乎她的母亲欺骗并隐瞒了父亲病重的事实。
“特奈娅并不在,所以她对于此事并不知情是吗?”我接着问,仿佛事情的真相我已经知晓了大半。
“那天我借事支开了特奈娅,然后去城外的一所教堂里见到了贝拉,他被打的遍体鳞伤,见到我时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老妇人磨砂着自己手中油灯的木柄,抽噎了一下接着说道:“这是贝拉的意思,他不想让我们的孩子特奈娅看见,因为这样说不定这仅有的女儿会因此而痛恨跟诅咒上帝。要知道贝拉本身就是个虔诚的信徒,他告诉我这是他在赎罪,也是时候回到他的国了(上帝之城)。”
“他的国,真荒谬!”我苦笑着摇头,可是事已至此,又有什么解救的办法呢,现在做什么,都不可能挽回了。
“所以我带着贝拉在城外的河边用水洗净了他身上的血污,幸好那些教士们信守了诺言,没有打脸!”
“信守诺言?”这个我不能理解,莫非是这顿毒打他们早已知晓。再仔细思索,这件事也并不是那么的复杂,可是里面却充斥着暴力跟金钱。
贝拉行医行善,早就触动了天主教会的禁忌,那就是渐渐否定了上帝的存在。所以暗中指使城内贵族挑事,并乘机陷害了贝拉。酷刑折磨贝拉,但是遇到了金钱在其中调解,贵族定收了双方的钱,赚的足够,自然就不再寻找麻烦。可是贵族的愤怒平息了,那教会的怒火又怎么平息的了?口口声声说是去洗礼清除罪孽,在他们神职人员的眼中,贝拉本身就是原罪,又怎么可能存在洗礼一说?奈何老妇人的金币,拿人的手短,这面子不得不给,索性打了个重伤,留上几天日子让他们的家人团聚,用金钱换上几天奄奄一息的日子。
贝拉渐渐停止了咳嗦,他这是内伤,不是外敷的草药就能够解决的问题。天知道他的胸口中折断了几根肋骨,内脏又伤了多少,这样的伤在这这种医疗极度落后,人们还在愚昧无知的情况之下是不治之症,贝拉自己清楚,老妇人心里也清楚,那些下手的神职更加清楚。也许这件事中,只有特奈娅,她被蒙在鼓里。
贝拉的呼吸更加微弱了,他是如此的虚弱,大限将至,我们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内伤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