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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翻覆,暮雪千山。
从那落下的灾厄导致的汉土部族联合归于神农氏之后,已经过了接近十年。
一座座泥瓦砖石堆砌成的房屋逐渐取代了兽皮麻布搭建的柔弱的帐篷。
脆弱的废铜烂铁般的工具,也被灼热的火焰淬炼成更坚实的钢铁。
曾经支配着土地的各种神话般的物种生物,也在强横的斗气猎手们手下变成温顺的劳动力,亦或是冲锋的坐骑。
灰色的炊烟不停的盘旋着飘散向广袤无垠的蓝色天空,汗水与钢铁相互谱写出刚硬的曲子,一个个身穿厚实皮革,白色的斗气裹住全身的斗士们,用其力量已经证明,这片土地之上,人类已经是最强的物种。
联合部族,则是最强的集合体!
蚩尤一整九黎,九黎的战士们骑在最凶狠的象虎之上,跨过山脉和河水,将有杀伤力的野兽的幼崽俘虏,驯服成忠诚的战友。
公孙姬指引有熊,术力的火焰、风霜、流水交相呼应,孱弱不具斗士能力的族人,也逐渐套上厚重牢实的大衣,带上掩盖住面庞的兜帽,阴影般的排列在一起。
黎墨十年间连续六次挫败无数新崛起的天才们,始终站在斗士的最巅峰处,而新生代的神农族人们,则在黎墨这个先驱者的教授下,彻底的将从前那不堪一击的神农给彻底的抹杀在历史之中。
话语权则始终掌握在此地唯一的祭师,最后的祭师身上,易哲。
一道道关于军事、训练、战备、调配、物资的命令源源不断的指示下去,一层一层的向下影响,联合部族几乎从未走错过一步,在沉默中飞跃而起,在这神话的时代,建立起了第一个,由人类主宰的地方。
繁重的工作,换来的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更多的食物和衣服与领地,甚至是力量,不同部族的人们早已将世仇藏在心里,而执着于眼前,他们无暇再去找别人的麻烦。
军力、后备、建设,部族之间的利益以天平般巧合的柔和在一起,任何举动都会造成微妙的倾斜,于此,出现了虚伪的,完美的契合。
易哲站在高耸的峭壁之上的岩石处,沉默的看着下方已经遍布的黑色小房,空气中都是沉重的斗气气息,各种元素交织着。
一对对井然有序的士兵们列队走过操练的大场地,另一处,作为预备骑手的人,正骑在敏捷而狂猛的剑齿虎豹上,运用蛮力驯服着,天空之上,长着一双大得惊人翅膀的黑翼鸟划过,一个风骑手站在那上面,表情严肃。
易哲看过这些,轻轻的点头。
在面对短暂时间就崛起的斗士和术士们,这片土地上又没有任何其他人阻拦,几乎轻而易举,顺风顺水的,短短十年就完成了统一,资源也尽数被收入囊中,他穿越两个世界那繁多的知识,在这十年彻底的体现。
人工圣人时被学习装置输入了许多实用的理论,现在,也算因祸得福吧。
“您在这里啊。”易哲微微侧头,看向叫他的人。
几年过去,黎墨越发沉稳,也不至于像个新兵蛋子那样无措,身子骨壮实了很多,新一批制造的士兵装备穿在身上,有着肃杀之意,但对易哲的尊敬却是越来越深。
“忙完了吗?”易哲问。
黎墨点头,看了一眼这位祭师,曾拯救又带领他们的恩人,他的恩师,快十年了,他们这些学生都已经长大,哪怕是姜承赤松也有些成熟了,不像以前那样蹦蹦跳跳,然而,易哲却还是十年前的模样,连头发深浅都没变过。
“是的,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对现今联合部族的实力做完统一调查。”黎墨恭敬的说。
“就在这儿说吧,犯不着这么老老实实的。”易哲打趣一声,“你是我第一个学生,我从来没把你当成下属来看。”
“我可不敢啊,老师。”黎墨笑了笑摸摸头,旋即继续说,“那些星碎的小部族们已经掌握好了耕种技术,不必担心粮食了,九黎族也驯服了基本具备进攻性的野兽,武器储量也足够,有熊族的术士人数也能凑成不小的部队,而我们神农的斗士,更是早就准备好了。”
“现在,最具话语权的部族是神农。”黎墨情不自禁的说出这句话。
易哲听到,也点点头。
“姜石年和姜临魁能看到曾经弱小的氏族,会成长到今天,也不会有遗憾了吧。”
“托老师的福。”黎墨说。
“这不关我的事情,还是你将学到的东西教下去,让神农的年轻都是成长的,这么多年了,神农也完成了自我拯救了。ㄨ】”易哲摇摇头。
黎墨顿了顿,半会后微微一笑,似乎是想起曾经他效忠过的两位族长,他又望了一眼前方背对他站着,不停看着自己一手指挥建立起的联合氏族的易哲。
“老师,一切已经达到你所定下的标准了。”黎墨定定的说。
“是么。”易哲微一点头。
半响,他才又说。
“那就是时候了。”
黎墨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收了回去,但易哲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于是问。
“怎么了?还有事情么?”
“不……”黎墨有些迟疑,“只是,真的要这样大动干戈么?”
“当然。”易哲知道他想说什么,淡淡的说,“首先这样才能稳下各部族,其次才能吸引下曾经的那面具人。”
“可是,现在挺好的。”黎墨侧身,看向易哲下方平静的村落,各个不同部族的人们来来往往,他们碰面还会闲谈几句。
“迟了,如果是仍旧茹毛饮血,孱弱的时候,还可以保持那样,但是当吃到烤熟的食物,掌握着力量时,就已经没办法回头了,尤其是,这并不是几个人之间的事情,而是几个部族的。”易哲缓缓的说,“掌握的力量越强,爆发的争斗就越激烈,得到的利益越吸引人,就越会沉不住,何况区区十年,又怎么可能消除以前的仇恨,那些曾经在战场上面对面杀过的士兵们,现在还有部分都活着呢。”
现在的只是,虚伪的平衡而已。
“但是,以老师的能力,一定可以解决的才对。”黎墨摇摇头说。
“如果没有那面具人,那些守护者在的话,我不会这么快的让斗气普及到人人都能学习的地步。”易哲继续说,“又想有面对危险来临时反抗的力量,又不想因为得到力量而起争端,那是决不可能的。”
“仔细想想吧,大家以前都是互相敌对着的,只是有更大的暴力来了,他们被恶的那一方逼迫到善的我这一方,因为害怕和想要生存停下了争斗,而我则想给你们机会,不想你们被当成随意践踏的草木,于是将斗气和术力发展起来。”
“于是每个部族重新活了过来,但尽管如此,面对那些守护者,你们仍然不能抵挡,于是还是只能联合在一起,不知道守护者什么时候会再来的这段时间里,越来越强的你们,会按耐不住烦躁,新仇旧恨都会慢慢爆发。”
“所以必须有什么事情让你们埋头苦干,或者觉得,发生争斗是不明智的,同时也能壮大,好对付那些守护者。”
易哲握了握手。
“而答案,就是战争,就是掠夺。”
他看向黎墨,拍了拍他的肩膀。
“从一开始,这些人因为害怕而投靠向我,而我又想给你们机会时,这种发展已经注定了的,想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活在这世上,本就不是顺风顺水,十年前我就对你说过了吧?哪有什么理所应当的善意和帮助。”
“我也只不过是,看不惯抑制力,于是给了一个机会,想把你们打磨成锋利的剑,试试能不能将他斩伤,结局如果是的话,就是,不是的话,就不是,就这么简单而已。”
“但在到终点之前,这份平衡是不会崩塌的,因为……”易哲停顿了一下,“维系它的,是我。”
易哲朝着黎墨温和的笑了笑,与他所说的这些冷漠不相干的话语有些违和,然后,他就错身离开了。
黎墨面色复杂的一个人站在那里,他看向前方广袤的风景。
“真的是这样吗?老师。”十年了,接受这个让他打心底尊敬的人教导已经十年了,黎墨发出叹息声。
真的是随性而为吗?并没有在乎他主导的这一切么?黎墨默默的看着,又仿佛看到了最初的那场战争,姜临魁推开了他和蚩尤,转眼间被那面具人射过的魔力光束杀死,而之后,则是易哲愤怒的吼声。
黎墨握紧了些手。
本来就没有任何东西,被九黎族长驱逐出家,最后也没保护得了收留了他的神农的族长,但即使是这样的他,也仍旧自救了,明明没帮得了别人,却最后救了自己,只因为那个人的恩情。
无论是非对错,学生,必以一生回报。
……
晚间时分,最大的一间房屋里,这里围绕着由术力燃烧着的温暖的火焰,地上铺着处理的已经不再粗糙的厚实毛皮,一张张被斗气削的方方正正的木桌木椅整齐的摆放在这里,大片翠绿的树叶上,盛放着诱人的烤肉。
深红的表皮,升腾的热气,滑嫩的还不时流淌出香气逼人的肉油,这是曾经想都不敢想的,能做出的食物。
易哲坐在最上方的位置,他已经开始动手割肉了,看着嫩滑的肉片,他忍不住觉得自己的作为还是很有意义的,起码不这样的话,至少得晚几百年才能吃这东西啊,四舍五入就是亿年啊!
扑的一声,门口隔离的粗布被撩起,风微微吹动了燃烧的烛火,穿着粗布白衣的少年和少女走了进来。
“老师。”公孙姬拱手礼貌的说,一旁的旱魃也文静的照做。
曾经的小孩儿愈加的风度翩翩了,给他换上飘逸点的服装,拿着把扇子,就是标准的富家的儒雅公子的形象了,然而易哲却对他不多加留意,只是搓着手看着旱魃。
“哎呀,怎么来这么慢啊?小旱魃,来来,快做,为师亲自叫人做的烤里脊!你一定喜欢的!”
公孙姬似乎已经习惯了某个教育者的重女轻男,苦笑一声自个儿坐去了,而旱魃则还是柔柔诺诺的答应了一声,十年时间,这个曾经娇小可爱的小瓷娃娃也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这个时代的衣服也丝毫不能掩盖她超时代的气质和美貌。
看看,这身段,看看,这风范,哎呀,真是家有公主初成长,易哲拍着大腿赞叹着自己养成的大成功。
前提是……旱魃不用术力成那个病娇就好了。
“哼,死变态。”刚进来的马尾少女看了一眼易哲,就丝毫不犹豫的吐出这句话。
易哲瞥眼看看她,细细的打量了一下长大了的赤松的身材,略一沉默,然后缓缓摇头。
“你,你那是什么眼光和态度啊!”赤松捂住自己的胸口,“什么嘛!再过几年就会发育了的!”
易哲冷哼一声表示不信,又看了看旱魃那胸口的起伏,旱魃感受到易哲的目光,学着赤松的样子捂住胸口,细声不满的说。
“老师,讨厌。”
哦哦哦哦!这是何等的暴击!从这个集文静黑长直病娇兼自己学生又是一路养成上来的少女口中说出这句话!是何等的暴击!
赤松用那种已经看了十年的蛆虫的眼光看着易哲。
“老师好。”长高了,没了稚气的姜承乐呵呵的走进来,没在意这古怪的气氛,直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小松!今天是里脊肉耶!快来吃吧!你不是经常自言自语胸前的肉不长吗?”
“才没有!”
“唉,这种事是急不来的,其实为师有一套按摩调理的手法,看在你是我的学生的份上,为师就耗费半生的真气帮你一把吧。”易哲抚摸着压根就没有胡须的下巴,道貌岸然的说。
“滚开!死变态!”
“哼,不识货,来,小旱魃,你呢?想更进一步吗?”易哲严肃的问。
旱魃红了红脸,低哼一声侧开头,又说了句讨厌。
哦哦哦哦哦!暴击破甲!
又进来一人,这个人身高接近两米,浑身都散发着力量的感觉,他先是走进来,朝着易哲点头示意后,就一语不发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端直了身子。
易哲扫了扫蚩尤的胸口。
“小松,你真的不考虑下为师的手法么?我觉得蚩尤的胸肌都要比过你了呢。”
噗。
有人发出了忍不住的郁闷声音,蚩尤依旧一脸的冷漠,只是眉宇间有着几分卧槽之意。
“老师,肉快冷了。”黎墨从外面进来,应该是也听到几句,先是提醒了一句。
易哲点点头,也没招呼,自个儿开始吃了。
大家也都纷纷怀揣着各种不同的心情开饭,蚩尤看了眼黎墨,微微皱眉,也不说话,双手轻松撕开肉,塞进嘴里。
易哲叼着肉片抬头看了看。
赤松咬着肉像在咬什么一样,不时还恶狠狠的看他一眼,姜承欢欢喜喜的样子没变,蚩尤高冷的样子也没变,黎墨老老实实的,公孙姬文文雅雅的。
旱魃,嗯,小旱魃一小口一小口,纤细的手指不停转动。
结果到头来感觉只有她是养成成功了呢。
易哲摇摇头,暗自想。
“死变态又在想什么?”赤松咬着肉模模糊糊的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