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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娘娘。”靖帝将手中的茶盏直接放在了高几上,瓷盏与紫檀桌面的相击声音清脆一响,众人都是微微一震。年轻新帝的俊彦面孔微转,正面望向夏太后,原先的温意褪去,帝王的威严便展露无遗。
一时间,慈仪殿中针落可闻。
夏太后的笑意终于有了些不自然,而几息之后,靖帝才缓缓开口道:“太后娘娘的心思,还是多放在太上皇身上才是。”
“皇上,”夏太后再是涵养良好,此刻当着一众年轻妃嫔,又是首次请安见面,也有些挂不住了,“便是九五之尊,也不能太过任性。皇家子嗣传承,也是国之大事!”
靖帝的神色并无一丝波动,仍是直面夏太后:“什么是国之大事,也不该是太后娘娘您如今劳神之事。”
“按着皇上的意思,”夏太后强压下了心底隐约的惧意,硬撑道,“关于后宫的事情,本宫这个太后便一句话也说不得?连问纪采女一句话也不成?”又将目光扫向纪青盈。
纪青盈也将自己手里的茶盏放在了一旁,微微欠身:“臣妾并不敢对太后娘娘无礼,只是皇上既然与太后娘娘说话,臣妾并不敢贸然接口。至于太后娘娘提说有关皇上如何安排后宫之事,臣妾位卑言轻,更无话可说。”
“太后娘娘满意了?”靖帝待纪青盈说完,面上的神情看似温和了些,实际上目光中已经带了些许不耐之色。
“皇上,太后娘娘也是关心您。”尴尬的静默了几息之后,还是宁妃带了些笑意开口圆场,“应当并无什么旁的意思。毕竟,福贵嫔,还有各位新秀,也确实是盼着见到皇上呢。”
靖帝淡淡扫了宁妃一眼:“朕令你协理六宫,宁妃你只知道是何意思?若是你不明白,”顿一顿,又看向余人,“那叫旁人为你分担也可。”
宁妃看见靖帝的目光时心里便已是一紧,闻言更是畏惧:“皇上,臣妾也只是想着新进宫的姐妹。是臣妾失言,”咬了咬牙,也顾不得此刻其他妃嫔心中是如何看待了,直接离座起身,向着靖帝深深一福,“臣妾糊涂,皇上恕罪。”
靖帝沉了沉,才摆手道:“罢了,既然今日是给太后娘娘问安,多问候娘娘便是。”
宁妃这才敢起身重新坐下,整个慈仪殿中的气氛一派沉重。
“皇上既然这样发脾气,那也不必再问候本宫了。还是先请皇上息怒罢。”夏太后还是有些下不来台,虽然不敢向着靖帝当真发怒,却也语气冷冷地回敬了两句。
福贵嫔与夏珊珊当先起身,向着靖帝和夏太后福身行礼:“皇上息怒,太后娘娘息怒。”
这也算是另外一种风格的集体圆场,宁妃等人纷纷跟上,连纪青盈也顺势加入:“皇上息怒,太后娘娘息怒。”
靖帝又默然了几息,才向着夏太后稍微缓和了一些语气:“娘娘不必动气,身体要紧。太上皇如今精神情形都不太好,还需要娘娘多费心照顾。”
其实靖帝这话从内里来说还是敲打与警告,但好歹在语气神态上略退了一步,夏太后也只能见好收。
至此,有关靖帝是否应该宠幸新秀的这个问题已经再也无法提起。
而此刻身为京中贤名远播的贵女蕙昭仪鄯芷华与英淑媛慕容燕表现出了大家闺秀的专业素质,主动提供了第三波圆场寒暄,终于让靖帝登基之后首次的慈仪殿请安、以及下马威交换大会在和谐气氛之中勉强落幕。
从天祈园回到宫中,纪青盈在名义上的闭门禁足彻底不了了之,靖帝直接在众人面前传旨,摆驾如意轩。
纪青盈对于这种“虽然品级低但是恩宠深”的妖艳宠妃形象已经多少有些习惯了,加上看着靖帝的神色,知道他的心绪不太好,索性也大大方方地迎了驾。
到了如意轩,靖帝由纪青盈亲手服侍着换了一件常服,便又握了她的手:“委屈你了。”
纪青盈其实有点诧异,自从几个靖帝登基以来,纪青盈借着“闭门禁足”这个名义,从来没有向任何一个妃嫔请安拜见,今日到慈仪殿也几乎没有如何承受压力,夏太后一开口便被靖帝这样强行弹压敲打,她当时还有些担心靖帝倒是真的。
“这也没有什么。”纪青盈想了想,反正自己名分上的这个大亏已经吃了,以靖帝的算无遗策,当时大概已经是与太上皇以及宗亲辅臣的角力之中能得到的最好结果。既然如此,那与其心心念念想着自己吃亏,还不如大方一点,送人情送个彻底呗。她捏了捏靖帝的掌心,“皇上不是护着我了么?我知道的。”
靖帝看着她明艳精致的面孔微微含笑,确实没有什么怨望委屈的神色,心中反而越发过意不去:“朕今日能护着你,却当真无法日日都在你身边。可再叫你禁足不见人,也不是办法。”
纪青盈摇摇头:“皇上不必担心,宫里的妃嫔们其实也都还算好相处的。福贵嫔与夏荣华到底都是小孩子脾气,看着闹腾,心里是有分寸的。再说了,我也不傻呀。”
“你还不傻?”靖帝终于神色轻松了些,展臂直接将她横抱起来,“哪里不傻?太后问话的时候,若不是朕直接替你拦了,你当时要如何回答?”
纪青盈双手搂着靖帝的脖子,弯唇一笑:“要是皇上不开口,那我会反问太后娘娘,吃醋是什么?太后娘娘当着皇上的面,肯定不会傻乎乎地发脾气,说什么‘好你个小蹄子,刚跟本宫装疯卖傻’,大约还是会露出个温温柔柔的微笑,来一句‘你这孩子’,然后再来什么苦口婆心地谈一谈深明大义与皇家子嗣的必然关系呗。”
“你想得倒是通透。”靖帝唇边的笑意越满,看着纪青盈学夏太后说话的娇柔样子,愈发好笑,不由摇头,“那下次朕不替你说话。”
纪青盈笑道:“若是皇上真想看好笑的,当场该大声斥责我——‘纪氏大胆,你居然敢偷吃皇宫调料!’太后娘娘和其他人肯定懵了。”
“胡说八道。”靖帝抱着她直接放到床上,自然无比地反手拉了帷帐,“朕哪里会如此无聊。”
纪青盈连忙去拉靖帝要去放另外一侧帷帐的手:“这才下午呢!”
靖帝看她一眼:“下午怎么了?”
纪青盈的手速哪里比得上靖帝,帷帐的金钩与丝锦顺滑分开,门外德海公公与小苜蓿等人非常习惯地各自再度向外退到明堂之外,预备晚膳的同时也开始预备热水。
“下午……下午应该休息!”还在昨晚剧烈运动的疲惫之中没有能完全休息够的纪青盈继续试图垂死挣扎,徒劳地去按靖帝开始在另外一个方向轻车熟路不老实的手。
靖帝低头开始去吻她,从嘴唇到脖子再一路向下,甚至轻轻咬住了纪青盈的衣带直接拉开。纪青盈全身都迅速在靖帝熟练的攻势下开始发软发麻,终于缴械投降……
一个时辰之后,外间已经是华灯初上,德海公公与小苜蓿等人在如意轩的门外到底皇上会先传膳还是先沐浴这个问题展开了专业性的争论,甚至在又等了一盏茶时间之后仍然没有听到传唤,开始商量了一下两者同时进行的可行性,毕竟在纪青盈迁宫之前,靖帝可是叫德海公公亲自对如意轩的地形与结构进行了多番考察与设计。
然而此刻的房内,靖帝似乎两者的兴致都不太高,只是在心满意足地将纪青盈吃干抹净之后搂着她睡着了。
而纪青盈却没有多少睡意,加上她早习惯了自己这个人形抱枕的陪睡功能,在靖帝睡着之后便静静躺在他怀里开始梳理今日在慈仪殿的这一场冲突。
表面上看起来,是夏太后想要催促靖帝宠幸新秀,当中自然有为了福贵嫔和夏荣华争取前途的意思。但是靖帝这样的反应,其实也不只是为了保护她,说到底,靖帝还是容不下旁人对后宫之事指指点点的。这是一个控制与被控制的问题。
好像最初靖帝向她提到为了政治交易而纳妃的时候一样,那时候纪青盈也伤心过,觉得靖帝妥协一次会妥协第二次,能为了政治纳妃自然也能为政治而困觉。
然而这样的想法实在是低估了靖帝的掌控欲与谋算力,他身为太子的时候这样不被肃帝喜,前有狼后有虎,尚且能在不谋反不弑父的情况下非暴力逼宫,将来如何会叫臣子挟持到行幸妃嫔、绵延子嗣之事。
只不过靖帝这样的性格,夏太后也不会不知道。这样强行敲打与反敲打,到底是出于夏家栾家这些主要外戚势力的压力,还是有什么旁的原因呢?
而靖帝今日探望太上皇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当中的父子对话,只怕也很难慈祥和谐,或许那也是靖帝之后心绪不佳、甚至当着众妃嫔也丝毫没有给夏太后留情面的原因之一。
纪青盈想了半晌,轻轻动了动身体,靖帝居然便醒了过来,随手抚了抚她的背脊:“不困么?”(83中文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