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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子素才刚的说话,再回味庄璞才刚的那些叮嘱,庒琂细想回味,暗自高兴,正中下怀呢。
至于庄璞要询问关先生的事,如今而言,庒琂不大关心了。
庒琂对子素说:“这水,怕是蹚定了。”
子素道:“关先生的事姑娘切莫管了。”
庒琂道:“谁说我要管关先生的事?何况,我们也管不着,这半年一年的,也不曾有关先生和阿玉姑娘的消息。冷不丁来问,不知怎么回事。不过姐姐,那些与我们无关。眼下,月姐姐在宫里的事是要紧,看能不能托药先生去打听个仔细,可恨的是我被关在此处,身心腿脚不由衷。”
子素摇头:“你忘了,岁末年关,进贡最要紧,那么多礼品宝物在,闲杂人等想进来怕也不易的。”
庒琂点点头,道:“既如此,我们得找个能出去打听的人才安心啊。”
子素冷冷道:“你莫非想找东府大奶奶?”
庒琂两眼放光,笑道:“亏姐姐提醒我,也只有她了。”
子素道:“我听说南府的幺姨娘也有些能耐,跟老太太进过宫。为何不从幺姨娘那边打听呢?”
庒琂思忖道:“总归不是自己人。”
子素道:“旁敲则打探口风,也没什么,牵扯不到哪里去。”
庒琂道:“只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姐姐忘我们进来的身份了?”
子素便不说了。
稍作合计,当日午后,庒琂跟子素先来到东府寻大奶奶。
一迳至东府滚园,在滚园门外,子素担忧地对庒琂道:“有句话我窝在心里,当口不说,又怕忙月姐姐的事给忘了。”
庒琂停下,听子素言明。
子素道:“北府害你跟三喜的事作了了?那西府咱们……”
庒琂“嘘”的作声,道:“我心里有数。等月姐姐的事搞明白了,我们再起伐齐之策,也不怕晚的。”
正说着,忽闻庄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什么伐齐之策?妹妹是议论春节节目么?说来与哥哥听听。”
这话,足足把庒琂和子素吓个半死,二人吞吞吐吐推脱其他才避开庄顼的疑问。
好不易将庄顼打发走,等进滚园内,又遇见庄顼那二房的寻大奶奶的晦气。
那二房的自大奶奶成正房,没一日舒心服气的,近些日子满府忙岁末之事,大奶奶少不得帮衬些许内务。二房的眼红,冷言冷语不说,从中作梗更是不少。那东府太太秦氏让备些年礼,好在过节时回礼于娘家秦家府上,这些碎务琐事,往年都是大姑娘庄瑚操办,如今,听闻北府二姑娘赖着大姑娘的名,想学大姑娘嫁人却不出府门的“规矩”,二姑娘怎么也不愿意出阁。秦氏有意把大姑娘的差事挪过来分担与大奶奶,好不让北府抓话头说嘴。
大奶奶接了些活,二房的便看不过去,私下去跟大姑娘说三倒四,挑拨是非。大姑娘庄瑚事先得秦氏的解释,倒没放心上。于是,二房挑拨庄瑚不成,反明着跟大奶奶对着干。
今日,大奶奶按照秦氏的吩咐,一早到秦氏跟前听候事务。
秦氏对大奶奶说:“你大爷的姥爷家里今年赶早了给我们送年货。我们却没个孝心先去送,倒承他老人家先惦记着我们,活想着是不孝的。你把姥姥姥爷送来的那些礼物整和整和,看怎么分派,几府送了去不枉他老人家一片心。也不是十分金贵的东西,一并要公平的分才好,大姑娘往年都做得十分周到的,你可要上心才是。”
以前大奶奶没过门也听说这事,说秦家亲家老爷是江湖人,以前秦氏还是姑娘时,秦氏一家子混迹于江湖,有些道义能耐的。秦氏嫁入庄府这许多年,他们老秦家倒不如此前那般江湖人的做作,如今安定许多,跟着这些大户人家学礼尚往来,十之六七学会了。之前大奶奶是新妇,不曾多问多管,如今秦氏让她管,免不得要上心,遂而,近些日子,府里其他府院发生事故,她也无暇看顾,更无闲情亲近庒琂,是此理。
听秦氏这般吩咐,大奶奶便跟着秦氏的首等丫头元意元琴两人去礼房分派礼品。期间,从元意和元琴两个大丫头嘴里听闻,秦家姥爷家听闻庄府老太太身子不如前,几次想来探看,可又碍于事务纠缠没来成,这年关至眼前,才派人送来礼物,顺道关心老太太的身体。所谓走亲戚是这道理了。
大奶奶在礼房分派出个结果,未等去回复秦氏,听闻自家滚园不知闹什么事,便回来。结果是二房的跟大爷庄顼闹要姥爷家的什么礼品,庄顼经不起纠缠,挣脱好一阵子才离开,在出门时,遇见了庒琂,正是此过。
目下。
庒琂到滚园里头,一眼见到二房的坐在院中嗑瓜子,指桑骂槐:“倒是外头来的话中听些,太太偏就信了。难怪说太太家行走江湖,心胸宽大,她没个计较,活活给人蒙骗了。若换我,就是指派阿三阿四来整和事务才保险。”
大奶奶的丫头蜜蜡怎听不出二房的敌怼人,以前处处隐忍,此时,十分忍让不过,便替主子发声:“姨奶奶有什么话敞开了心口去跟太太说,我们奶奶只听太太差遣,有十分的不是,姨奶奶未必是想私下怨怪太太不成?”
二房一听,将一手瓜子掷向蜜蜡,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轮到你来说话。是想挣个侧室还是想挣个通房啊?也不看看大爷愿意不愿意,就架起势头来先言语堵塞人。”
蜜蜡不甘示弱,道:“我是服侍奶奶的奴才,只有奴才心,只有奴才手脚,其他非分的想法只管别人有去。论说什么东西,旧时里的人家,除开奶奶,谁与谁不一样呢。”
二房气极了,冲上去便要撕烂蜜蜡的嘴巴,好在冰梨等丫头过来隔开,又有大奶奶出来缓和。
大奶奶却没生气,只道:“何苦来。”转眼假意责怪蜜蜡:“你也太没规矩了,等我给大爷说,放你出去得了。”
二房的冷冷笑道:“倒承奶奶的训斥,人家说我跟奴才一样的,是要放她出去还是放我出去?奶奶须说个清楚明白。”
大奶奶微笑道:“姨奶奶也别气,是我搭错了口,何苦跟我这新人置气呢。你若想要个什么,到礼房挑去便是。”
二房的一连几个“你”,因见庒琂主仆站在远处,这才收声,气哄哄的回屋。
等大奶奶发现庒琂站在外头,赶紧出来迎请。
末了,庒琂随大奶奶进里屋,不消打听缘由,庒琂便说:“嫂子也太好欺负了。大不了回太太,让太太发落,我瞧着,太太是个主事明理的。有什么好怕呢!”
大奶奶凄苦一笑:“落这么个地方,言行不由衷……”因想到自己嫁入东府是庒琂之过,马上改口:“瞧我说的,姑娘不必当真。她闹两句嘴巴就过去了。”
蜜蜡接着说道:“是呢,姑娘心疼我们奶奶才这般说。姑娘有不知道的,一日几顿,姨奶奶没个响闹心里不舒坦,受罪的是大爷,我们奶奶忍气吞声惯了,如今也没什么。都怪我才刚忍不住多嘴,让姑娘听见笑话。”说着,招呼的拉住子素去弄茶。
见子素和蜜蜡出去,庒琂才捂住嘴巴又笑。
大奶奶不好意思地问:“姑娘笑什么?”
庒琂道:“我才刚那样说,是打抱不平。可我心里眼里看得清楚,如今大奶奶,我的大嫂子今非昔比,敢说话了。我是不担心的。那种人该气气她,好叫她知趣收敛些,我瞧着嫂子说什么做什么,都无妨。”
大奶奶更是不好意思了,绯红了脸,道:“姑娘莫取笑我了,我又能怎么样呢。”
随即,庒琂戚戚然淡笑。大奶奶言下之意,有责备人的意味,庒琂搭也不是不搭也不是。正好,蜜蜡和子素端茶和点心水果进来,破了这气氛。
茶水点心等放好,子素向庒琂使个眼色,又主觉地拉蜜蜡出去,说想看看外头的梅花枝。
蜜蜡丫头等人出去,庒琂方才咳出声:“嫂子……”
大奶奶眼眶微红,垂下,擦拭着。庒琂语顿。
少许,大奶奶抬头起来,已露出微笑,道:“姑娘今日过来,不会是为梅花而来吧?我们太太指派些礼物,原想等分派好了给姑娘送去……”
庒琂从炕上起来,坐到大奶奶旁边,握住她的手,亲和地道:“嫂子,我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此番过来,想求嫂子一件事。”
大奶奶疑惑,张口欲问何事。
庒琂不敢声张,悄悄俯在她耳边说。大致言明在西府听到一些关于媛妃的事,想托大奶奶出去打听。
大奶奶听得,脸色都变了,紧张道:“这如何是好?西府若是放手不管,老太太身子又不好,姑娘的处境更艰难了……”
庒琂道:“我倒不关心自己,只想知道姐姐在宫里的状况。”
大奶奶点点头,良久,道:“我们太太也派了一些年礼给我们家。或许等我出去再打听打听,如不然,我找药先生去打听也使得。”
庒琂点头,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原本,庒琂想跟大奶奶说北府与西府的矛盾,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心里多多少少觉得,如今大奶奶已非当日那个慧缘,有些事有些话不跟她说为好。
想是,人与人的隔阂,往往在于恍惚之间。
庒琂如此,大奶奶才刚说话,不是也如此?
事情拜托妥当,庒琂稍坐小半日,说些日里常话便离开了。大奶奶送出,庒琂执意不必劳烦。出了滚园,庒琂主意要去给秦氏请安。
子素没说什么,心里却想:“小姨娘那胎子事未终结呢,最好不过去,以免又招惹是非。”终归没劝庒琂。
临近秦氏那院子,巧碰见四姑娘庄瑜打里头出来,眼睛红红的,想是哭过一场。
庒琂本想避开,却又来不及,硬着头迎上去。
庒琂主觉招呼:“四妹妹。”
庄瑜先是一惊,急急端礼,别开脸面擦拭泪水,无话。
庒琂假意没见,笑道:“许多日不见四妹妹,牵挂着想来看望看望,妹妹还好?”
庄瑜幽幽地道:“谢姐姐关怀。”
见如此清冷,庒琂一时也无话,含笑遮掩罢了。
庄瑜又道:“姐姐是来给太太请安么?太太在里头,姐姐去吧!”
庄瑜的冷淡比此前更甚了,拒人千里啊。庒琂不好挽留,任由她去。望着庄瑜的背影,心里多出几分可怜她的情绪。
子素说了:“四姑娘命也不好,摊上这么个娘亲。”虽没指明说小姨娘,可庒琂心知。
庒琂“嗯”应声,示意子素一同进去给秦氏请安。
到秦氏所住的里间,尚未进门槛,先闻得一股烟草味道。
庒琂用手绢捂了捂鼻子,进去了。到里面,看到秦氏坐在炕头,拿一根金玉烟杆子,吞云吐雾,大姑娘庄瑚俯身帮点着火,旁边站元意、元琴、刀凤、剑秋等丫头,丫头们逗表姐查良秀玩。
见过礼,秦氏倒也十分开怀,招呼庒琂坐下说话。
庒琂承了情,靠在炕沿,倾身侧坐,一丝不敢越礼。
秦氏又吃了几口烟,方才道:“他们说烟叶子香,我吃着并没多大口感。”伸脖子问庒琂:“你闻着呛人不呛?”
正说着,庄瑚娇笑一脸,给庒琂递眼色。
庒琂捂住嘴巴,摇头笑道:“能入太太金口的总不会是普通叶子,太太吃习惯了那些,换换新口味也有不习惯的。”
秦氏道:“你怎知我换了新叶子?”
庒琂道:“日常太太吃的烟叶子,味道极清,这会子闻起来,清香里又夹着一股甜蜜味。想必是新叶了。再者,太太才刚那样说,可不是了。”
秦氏哈哈大笑,顺手推开窗户纸通风,又命丫头带表姐良秀出去,免得她被熏着。
尔后,秦氏方说:“你有所不知,这是我娘家人送来的,说极好呢,吃起来也就那样。哦,对了,你嫂子有没有清点好礼物,派送过去给你?”
庒琂假装不知情,愣愣地望住秦氏。
秦氏拍打大腿,哎呀一声,也不知什么意思。
庄瑚却说:“太太心急得,大嫂子不才分派么?怎么就到她那边去了,就算送出去,第一府也得先老太太那儿去。”
秦氏道:“是了是了。”
庒琂也假意客气,道:“蒙太太眷顾惦记,老太太有了,我顺道看个眼福便心满意足了。太太若真派送到我那儿去,那也得先北府,西府,南府送完了再来,不然,我不敢受的……”
秦氏皱眉头,笑道:“你是个知礼又开朗的,不像瑜丫头。我瞧着我竟喜欢你多些。”
庄瑚道:“太太喜欢,认她做女儿好了,巧言令色最会逗太太开心。何苦给西府领去。真送个什么宝贝,也不必先北府……”
听毕,秦氏脸上仍然挂笑,却沉默了。
庄瑚观察出她的脸色,急转话语:“听说北府这几日不安宁,二太太糟践我们二妹妹呢。”
秦氏将烟杆子挪开,朝积攒烟炭子的铜盅敲去,当当当的敲,把烟灰炭子醒干净。
庄瑚又帮装新叶子,点火,再说:“琂妹妹想必也听说了吧?瞧我,还用听说……我知道琂妹妹还跟二妹妹三妹妹去西府,跟五妹妹闹过一嘴巴呢!”
秦氏干咳两声,道:“大年眼前,忙上火也是有的。谁不知道你二太太火气大。”
庄瑚道:“论理我不该议论,可我听说里头几宗事呢。”
秦氏“哦”一声,疑惑地望住庄瑚,又望住庒琂。
庒琂微微一笑,道:“说来也怪我,三哥哥身子不好,二姐姐来叫我过去一起瞧瞧。去了才知道闹了一些事儿。不过,都是姐妹间玩笑话罢了。”
秦氏道:“你倒跟我说道说道,是什么玩笑话。”
庒琂为难,露出怯色。
庄瑚催促:“太太让你说你便说,太太和我在的,怪不起罪来。”
庒琂小心翼翼,把二姑娘庄琻和五姑娘庄玝之间的斗嘴说了一出。完毕,秦氏沉默不语。庄瑚再又说:“往年过年,大小事务不由二太太主事么?我们东府也要听她的,今年也不知怎么的,西府闷声不响抢了去,北府能不生气么?可怜二妹妹得跟她二哥哥抢取亲出阁,窝里兄弟姐妹的斗,有什么意思呢。二太太有能耐只管找老太太找西府论去,可怜二妹妹了。”
正当议论着,丫头元意慌忙进来,犹犹豫豫的,几步上前,俯在秦氏耳根说几句话。
秦氏大约听闻明白,信手将烟杆子拍在几子上,一脸生气,道:“走,瞧瞧去!”
事后,子素跟庒琂论起这事儿,庒琂才说:“伐齐之策,在意与不在意之间,总归有心办便能办到。”
庒琂料想不到,伐齐之策开端得来不费功夫,开得一个好局面。
又临得个春节,喜上悲下,如同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