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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意玲珑。
她开门出来时,一面打哈欠,一面伸懒腰,似乎被人打搅深眠清睡,整张脸显满不悦。庄琻看眼前此人,愣呆哑口,倒是忘记才刚那股怒气如何继续发作。
庄瑛和庒琂怕庄琻与意玲珑触口舌,赶紧来拉她。
实际上,庄琻见到意玲珑已不觉然的往后退去一二步。
意玲珑两手撑在门上,横拦在门间,道:“哟,还真早。我以为不会再有人来了。”
说着,她的眼皮困乏地眨巴,转脸扭身要进去。
屋外众人看意玲珑一头蓬发,面未清洗,衣裳缺整,极其不雅观。幸好,此处无男子在,不然得多难堪呀!
庄琻咬着嘴唇,使劲儿想话来怼,或许太震惊与激动,一时间找不出恰当的语言来攻击。
庒琂微微投眼向庄瑛,示意她劝劝庄琻。
庄瑛点头,对她姐姐道:“姐姐,我们出去吧!”
庄琻甩开庄瑛,道:“去什么去!这地方本是我们的,我为何要去?”
说完,庄琻“哼”出一声气,提起裙子往里头跨步。到了里头,看到满地座椅,毫无秩序摆放,横七竖八倒着呢,地上还有些被打碎的瓶罐,墙上挂的画儿不是穿洞烂了,就是挂绳断掉,耷拉斜挂着。
庄琻气得浑身发抖。
此刻,她没出声,噔噔的跑上二楼。
二楼如底楼一般,皆狼藉。再上三楼,三楼满地书纸,碎片堆积,日常书桌,被人移动了,将桌子凑成一堆,成一张宽大的“床铺”,上面铺盖褥子,还有一床被子呢!
一二三楼探毕,庄琻急下楼。
下楼的时候,声音已憋不住了,高亢骂道:“你是什么东西?动你姑奶奶的东西罢了,你还撕了你祖宗的书!你胆子也太肥了!万金,给我找大棍子来!”
她从楼上冲下来了。
万金没去找棍子,而且去接扶她,道:“姑娘,她有功夫。”
庄琻一脚踹在万金腿上,万金倾倒,庄琻怒指她道:“我这是不是功夫?今儿我打定了!她有本事就杀了我!闹到府里大人们脸面上去,我也不怕!”
庄瑛和庒琂赶紧过去劝,说:“姐姐,我们回去给太太说吧,给老爷说也成啊!”
庄琻道:“说?还有我们说嘴的时候!如今现形儿的事儿,就得现形儿的解决。甭去,闹着吧!”
说呢,庄琻过去抡椅子,推桌子,摔瓷器,撕墙画,扔盘子。每一样都往意玲珑身上掷。
庒琂和庄瑛、庄玝、庄瑗怕被摔打受伤,急着到处躲藏。
意玲珑并没躲闪,随庄琻掷什么来,她不是踢挡便是接住。
庄琻盛怒之下,哪管手脚轻重,嘴巴更是不饶人,骂道:“贱人泥货,也不照照镜子,真把自己当神仙当主人了!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欺负到姑奶奶头上来!贱人泥货!死烂蹄膏!”
恨意之下,毒语连珠。
姐妹几人听了心跳,羞脸难遮。
终于,庄琻骂累了,也摔累了,扶在一张椅子上,叉腰娇喘。
意玲珑趁空档,捋了捋头发,叹出一口气,道:“姑奶奶,这可是你摔的!别赖我!”
庄琻咬牙切齿,瞠目竖眉,兰花指翘起,对意玲珑道:“你……”实在气得心痛,便拍自己的胸膛。
万金见状,连忙过去帮庄琻揉胸脯拍后背。
庄琻再缓一口气,道:“你们院子是死绝了种,没地方挺尸么?巴巴来胀我们的眼目做什么?啊!我问你,你们不是要生了么?还要来做什么呀!”
庄琻的声音,足以震瓦,她眼里的泪水,随声音迸发而流下。
此是怒极汗泪,悲愤所致。
意玲珑懒洋洋地道:“哟,姑娘,我家娘子嫁给你爹,是你爹的老婆不是?既然我娘子是这家里的主人,我是她身边人,不能往家里走走?再说,还是你们太太三请五催,让我们来的。”
庄瑛抢了一句,道:“你走走就走走吧,何须摔那么多东西呢?”
意玲珑讥诮道:“姑娘,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摔东西了?这些都是你们姑娘摔的。嫁祸我呀?你们愿意昧良心睁眼说瞎话,也成。”
庄瑛被气到了,憋红了脸,顿时蠢舌,没得言语还击。
庄琻摆手道:“你别跟这贱人争,她的嘴巴跟她的爪子一样厉害。今儿,我也不骂了,打我也不打了,贱人你乖乖的把上下三层屋子给我复原了,然后给我滚!我便不追究了。不然,我跟你没完!我闹到你家娘子跟前去,我让你们生不出种子来!姑奶奶我说到做到!”
音停,庄琻抓来一个瓶子,敲在桌子上。
瓶响,清脆悦耳,烂片飞溅。
姐妹们吓住了,缩成一团往门角去。
忽然,听到万金惊恐叫道:“姑娘,你的手流血了!”
众人才看到,庄琻摔瓶子时,手被划伤了。
因万金提醒,庄琻才意识到被划伤,低头一看,血染五指。
庒琂、庄瑛、庄玝等人惊呼,成团急促而来,外头缩躲的丫头也进来了。半刻,大家七嘴八舌,拿手绢帮忙包扎,竟乱成一团。而庄琻见到自己流那么多血,火气攻心,再加惊悸过度,她两眼一翻,给晕倒了。
庄瑛和庄玝哭着喊着叫姐姐。
庒琂还算稳重,忙乎给丫头们吩咐说:“你去请太太,你去请大夫。”
丫头们领命去了。
意玲珑以为庄琻假装,便冷笑道:“装个什么呀!流这么点血,死不了人。”
庄玝一直未出声,此刻,忍耐不住了,从地上站起来,对意玲珑道:“我们一再忍你,你居然知错不改,还口出恶言。你什么居心呢!”
意玲珑愤慨道:“我怎么了?”
庄玝道:“我姐姐倒下,你不扶罢了,不帮施救也罢了,冷言冷语嘲讽,是什么意思呢!”
说完,庄玝又蹲下,跟庄瑛拉扯庄琻叫唤呼醒。
庒琂也蹲下,陪哭一阵。
看到这样的情景,觉得庄琻不是装出来的。于是,意玲珑走过来,对众人道:“让开让开!”
众人以为她要伤害庄琻,都护着不让。
庄玝更是气道:“你要是再伤人,先伤我。横竖你把我也撂下了,我闭眼什么看不到随你主便。”
意玲珑哈哈大笑,道:“我撂你们做什么。我手脚有力,飞出去玩儿一会子。你们再不让开,人死了可不许赖我。”
意玲珑一面说一面推开庄玝,又把蹲在下面抱住庄琻的庄瑛和万金也拉开。这时,意玲珑让庄琻平躺地上。
庒琂看得奇怪,问道:“你要做什么?”
意玲珑转头白了庒琂一眼,懒得回。
庒琂知道,她和意玲珑之间有仇怨,怕是解不开了。当然,自己不愿意过多参言,是知道她们之间有嫌隙,不便多言。
眼下,只见意玲珑蹲着,用力捏住庄琻那只流血的手。大约用力过猛,庄琻在昏迷中哼唉出一声,但却没醒来。尔后,意玲珑自言自语道:“还真是晕了。”她另外一只手,抬起,用食指狠狠地在庄琻人中上戳按。
大约来回按几下,庄琻开始有反应了,只见她的眉头紧皱,舒展。
众人见状,喜道:“醒了,醒了!”
意玲珑道:“早着呢!”又叫万金拿手绢绑住庄琻的手腕。
万金绑完,问道:“我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都是你害的!”
意玲珑没回她,只道:“去把大蒜拿来。”
没人动。
意玲珑“差啦”的起身,道:“不救人了?叫你们拿大蒜来!”
庒琂叹了一声,对三喜道:“你去吧!腿脚快些。”
三喜点头过后,夺门而出。去有一时,她匆忙回来,手里拿一串大蒜。她气息未喘直,先把大蒜递给意玲珑。
意玲珑埋怨道:“拿个东西跟孙猴子去西天似的,九九八十一转呢!”
三喜欲要反驳,可庒琂拉住了。
接着,看意玲珑将大蒜放在地上,也不知她哪里来的神力,一巴掌拍在蒜颗上,那蒜瓣已被拍开了花,露出牙白洁净的蒜肉。
意玲珑对万金等人道:“拧开她嘴巴。”
万金摇头道:“要死了!要死了!你要姑娘生吃?才掉地上的东西,还怎么吃呢?”
意玲珑危言耸听道:“不吃也成,等死吧!”
不得以,庄玝信手去掰开庄琻的口,道:“救不活,太太让你陪葬!”
意玲珑笑着把酸瓣往庄琻口里塞,并且用力塞,能塞多少就塞多少,还道:“这可是你诅咒的,不是我说的啊!”
庄玝哼的一声,扭脸开了。
那边,庒琂轻轻拉三喜往门角落去,问她:“怎去那么久?”
三喜埋怨道:“姑娘不该让我去。北府我又不熟。好不容易问到人,拐去她们底下人的厨房,才借这么一串来。她们说,这个是乡下带进来的,可惜着的呢。”
庒琂点头赞道:“乡下物品皆是良物,京都富贵,哪个不吃那处来的?”
三喜道:“她们说,我用了多少,得还她们多少。”
庒琂道:“等回去,你跟菊儿姐姐要两串,送来还她们便是。”
又叫三喜不要生气,不许跟意玲珑犟对说骂。
三喜委屈,但也依从。
忽然,三喜想起了什么,拉住庒琂道:“姑娘,我跑来时,好像见到后头太太她们也来了。”
庒琂微惊,道:“我倒疏忽忘了。你怎没把叫的人拉住呢!太太来了,就没完的了。”
话才停音,外头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同时,曹氏的声音已飘来:“如何了?你们二姑娘怎么样了?严不严重?那死丫头还在不在?大夫到了没有呀!赶紧先跑去看看!”
庄玝、庄瑗、庄银听闻曹氏的声音,个个演戏似的,说哭便哭,擦眼掉泪,急步迎了出去。
庒琂不敢落后在屋,也假装垂泪,跟在后头出去。
出了门,见贵圆、玉圆扶曹氏来,后头跟有一帮子的蛮力婆子以及几个男丁下人。
此处看来,曹氏是要将意玲珑拿下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