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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求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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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

庒琂从里内走出来,看到那处外头站有四人。刀凤、剑秋,另是伶俐,还有一位体态丰腴的奶娘。奶娘愁眉苦相,紧抱着一环布裹。布裹里头分明裹有孩子了。

是呢,此是小姨娘新生的孩儿,老太太想为他命名为“庄折桂”。可不是他了?

步步向前,屋里太太们说话的余音未绝。庒琂欣喜再见这孩子,新生时,同兄弟姐妹们来看过,那时,只是一眼,没瞧得真切。如今,特特来瞧,是要瞧清楚了。

但是,太太们为何要自己来看这孩儿?

太太们为何要说那些话?为何说起“逮妖精”?

庒琂并非装聋作哑无知觉,只是不愿相信,她们会将一个出世不久的孩儿想成妖怪。她心里明白里头的人暗有所指。因不愿相信,才自问那些问题。

走至四人面前。

刀凤、剑秋端半礼,庒琂含笑应了一眼。

刀凤转头对奶娘道:“就站这儿看吧!”说完,示意剑秋与自己进屋去了。

伶俐满目彷徨,楚楚地望住庒琂。

奶娘主觉地掀开布裹,瞬息,看到一节粉藕小手从里头弹出。果然了,是他!庒琂看那小手,十分之可爱,忍不住上前一步,并伸手过去,想抱的意思。

伶俐稍稍拉扶住庒琂,低声道:“姑娘。”

庒琂识意的收回双手,歪起脖子,含笑俯视,欲要看清孩子脸面。

奶娘巍颤颤的手拉开遮挡布盖,往顶头掀开,大约只想露出孩儿的头脸来。伶俐忽然咳出一声。奶娘顿住了。

伶俐不安地对庒琂道:“姑娘……”

庒琂看得出伶俐丫头有许多话要说,可欲言又止了。庒琂诧异,假装诧异,笑道:“怎么呢?”

伶俐摇头,苦笑道:“姑娘看吧!爷才睡醒,小眼神不大认识人。”

庒琂拍了拍伶俐的手,道:“不碍。我悄悄的,不会惊吓到他。你放心吧。”

伶俐轻轻点头,稍稍退后两步。

那时,奶娘已将顶头遮盖掀开,露出那粉脸来。是一位精致的小爷。他头上戴着一顶虎绣大红别须的吉祥帽子,正额眉间点了一粒红砂,双眼紧闭,绒眉淡黄,似蹙非蹙,一条小手撑起来,握成拳头往嘴里吸允,还发出“呃呃呃”的唧唧嘴巴声;庒琂由上而望下,那面貌,那声息,那团和之相,宛如落入凡间的仙童灵子。

庒琂打心里喜欢,高兴,目不转睛的端详着他。

奶娘努力地挣出一丝笑容,看了庒琂一眼,道:“姑娘瞧好了。”她抱住的手,轻轻拍布裹外头。孩子哼唧叫声更大了。

庒琂怕奶娘拍重了,道:“莫吓着他了。还在睡么?”

奶娘回道:“爷吃了奶就睡。才刚吃了些,想是要再睡一会子。我让爷醒醒,给姑娘瞧清楚。”

这话奇了。庒琂深思一望,巧看到奶娘窘相蒙生,躲躲闪闪扯出些笑容,尔后拍打孩儿的手势略重。庒琂本想制止,可哪来得及。那孩子咳出两声,哼唉唉的咧开嘴巴,要哭的光景。

庒琂怕孩子哭,举起手指,碰了碰他的脸颊,又逗他的手指。三喜在后见状,喜笑而来,并从头上拔下一根钗,递给庒琂,道:“姑娘,有声音,才逗得笑呢。”

庒琂欲接钗子,奶娘制止了,道:“锋利的物件儿,要伤手。姑娘不可呀!”

庒琂听了,脸色急剧泛红。

三喜难堪地接回钗子,道:“怪我。我原想,小孩子喜欢玩。”

说话之间,奶娘又重重一拍。因惊吓过大,孩子哭了,沉沉哭咽声。

庒琂待要伸手索抱,奶娘转开,不许,倒用眼神示意庒琂看孩子的脸。

庒琂看了。

并且看到那双眼睛。

孩子的眼睛很是奇特,奇特得让庒琂心中凛然颤抖。她心中惊叹,天啊,这眼睛怎生得如此恐怖?

可不是了,常人眼目,只有两颗黑珠子,这孩子两眼,内含四颗,且黑珠毫无规则,橙黄橙红的,如同蛇眼。

庒琂不自主后退几部,捂住嘴巴。被吓到了。

三喜因没见孩子的眉眼,不知其中藏事,她先扶定庒琂,再凑头去瞧,可惜奶娘已将布裹盖上了。

三喜怪怪地问庒琂,道:“姑娘,怎么了?”

庒琂的心,冷了,面目颜色惨变,直直望着奶娘手里的布裹。她努力地皱眉头,暗示自己看错了。

伶俐也过来扶住她,道:“姑娘,跟爷说说。”

庒琂痴愣傻声地道:“说什么?”

伶俐左盼右顾,道:“看爷会跟姑娘说什么。”

庒琂吓得两腿发软,这样面目的孩童,这样出世没几日的孩童,若非妖神,怎会这般模样?还能与人对话?伶俐所言,如若疯子,便是痴话了。

三喜笑对伶俐道:“姐姐说笑呢吧!你们小爷不才出生几日么?怎学会说话了?我们老家的孩子,要说话也得一岁半岁之后呢!”

三喜说的没说,正常人便是如此。但伶俐这样强调,不正是想告知庒琂,此儿非常人!应了里头太太们的说话了——逮妖精!让庒琂来逮妖精,替杜伯的手。

难道,要与杜伯一样,听取谣言,戕害他人?

这样的大宅府,人心复杂,有些愚昧想法不见怪啊!但是,这孩儿是活生生的人,怎是妖呢?说成妖,那是她们这些妇人妖言惑众,自取忧虑。

当然了,应了伯镜老尼昔日说的:夜路走多之人,心里犯鬼神,时时惊乍不说,遇风便起浪。

庒琂使劲儿镇静,再趋步向前,她不敢再看孩子,只扭头对伶俐问:“可有名字了?”

伶俐摇头,却说:“听说老太太想让爷叫……折桂!还是姑娘你给的名呢。”

庒琂的面孔因惊讶而僵硬,双眼凝结成冰似的,转动不得。

伶俐见庒琂未动,赶紧提示奶娘掀开布裹,催促庒琂再细瞧。奶娘照办。

再一次见到孩子,他已恢复才刚那副憨样,吸允拳头,双目紧闭。似乎知晓有人伺意窥探他,他在躲避呢。

庒琂不敢凑近了,隔一二步子,伸脖子瞧。奶娘因孩儿未睁开眼睛,再用力拍。没一会儿,孩子睁开眼睛,扭头来,直直望住庒琂。

三喜要迈步去看,可伶俐死死拉住她。

伶俐对庒琂道:“姑娘,说点什么吧!”

庒琂摇头,望住孩子的眼,如被勾摄一般,她心神焦灼,紧张道:“要我说什么?”

伶俐左顾右盼,越发显得惴惴不安,低声道:“问问神仙爷爷,他来我们府里做什么。姑娘问得话,好回去给太太们说。”

庒琂惊道:“这如何问的?我……”实在不知如何应答了,也不知如何跟小儿言语。

在心里,才刚泛起的爱意,如今化出深深的可怜,并有丝丝的可怕。这些,叫庒琂的心难以平静,口舌难以对话。再者说,跟一个孩儿说这样的言语,是否滑稽了些?

可是,太太们的意思,不正是伶俐所说的意思么?

庒琂不由自主的稍向前一步,低低地说:“乖乖。”

孩儿听闻庒琂的声音,挪开拳头,咧出嘴巴,温润而笑。若非因那双眼睛可怖,这孩子真真抓人心啊,特别这脸蛋,这笑容。

奶娘提醒道:“姑娘。大姑娘说,叫姑娘问爷的话,待会儿进去好给太太回。姑娘快问吧。”

庒琂知滑稽可笑,又不得不点头,她嘴巴轻轻启动,站着的人看到了,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一会儿后,庒琂转身背过去,吐纳一口气。

见状,伶俐扬手示意让奶娘包裹好孩子,道:“姑娘跟爷说完了。抱走吧!”

奶娘抱着孩子,向庒琂端礼,起身后要走。

忽然,庒琂转身去,叫停奶娘,问:“抱去哪里?”

奶娘没回答,停顿半脚跟子,又匆匆走了。

看着奶娘急步消失,庒琂怅然失落,觉得孩子如自己一般,任人诽谤,由人弃恨。三喜见庒琂的神情越来越不安,过来扶住。

这时,伶俐端来一礼,向里头去了,大约是给太太们汇报情况。转眼,庄瑚跟伶俐一起出来。

庄瑚让伶俐先走,伶俐去了。再后,庄瑚向庒琂走下来。

因庒琂怅然若失,庄瑚便露出些许安慰气色,对她道:“妹妹,进去吧!”

庒琂不自主的跟庄瑚进去。

到了里头,无人应语,全场鸦雀无声,俱眼巴巴的望住庒琂。似乎,想听庒琂带回什么惊天消息。

闷了一会子,见庒琂不言语。

曹氏道:“瞧过了?”

庒琂点头。

曹氏又道:“说上话没有?”

庒琂抬目望住曹氏,不知如何作答,又求助望郡主。是的呢,如今在场,也只有她这位“母亲”能维护自己了。

郡主触碰到庒琂的眼神,知她的苦衷,可没援助任何声音,还垂下眉目。大致是赞同曹氏的责问,要庒琂发话了。

庒琂心里回旋自问:该说什么呢?

曹氏再催促:“琂丫头,愣着是什么意思,说话呀。”

幸好,幺姨娘插一句来帮,道:“太太,容她平静一会子。你见了都吓坏,何况姑娘家。”

曹氏不满地点头。接着众人静等。

满场的人,期待庒琂发言。余下,只听到秦氏抽烟所发出吧唧吧唧的抽气声,瞬息,浓烟滚滚,弥漫整个屋子。

抽了一竿子,秦氏将烟壶递给旁边伺候的丫头,道:“把窗户开开,人闷得眼睛都睁不了。”

丫头去了,将炕边外头的窗户打开。

窗开,迎入一股清新的空气;同时也飘进一个声音来。

声音发出者,并非他人,而是庄玳。

郡主、秦氏、曹氏等人听闻,扭头看去,见院子外有几个丫头子慌手慌脚,正在阻拦庄玳,庄玳的后头还有几个人,是庄瑜、大奶奶、庄玝、庄玢、庄瑗等。

庄玳对阻拦的丫头道:“我们放学了,来给太太们请安呢!琂姑娘来得,为何我们来不得?”

阻拦的丫头低声劝说,死活抵挡不给他们进入。其中有丫头子见形势不妙,赶紧提裙进来报。

报告的丫头说:“三爷和姑娘们来了。”

秦氏叹了一声,把郡主和曹氏望住。

郡主道:“太太,不然晚些时候再问琂丫头吧。”

曹氏笑道:“不如这样,太太让孩子们回去,我们在这儿问琂丫头。免得又要来回跑一遭。”

郡主淡笑,对庒琂道:“听到了?那你按太太的意思留下说话。”

这话,可有深意?

庒琂思考郡主这句嘱咐,同时,侧身端礼,送别郡主。

郡主忧虑地瞟一眼庒琂,微微叹息,尔后往门外走了。

恰时,庄玳等人推开外头的丫头子,快步进来。他们与郡主迎头相见,寒暄问安少不了。郡主拉住庄玳,要他们回去,不许往里头走。

庄玳不肯,非要进来看看琂妹妹做什么,并说要给太太们请安。

郡主拦不住,又跟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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