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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十岁,寒冬腊月,竺紫琴刚从冰冷的湖水中爬起来,冻得鼻青脸肿嘴唇乌青,年纪相仿的孩子当中,她是能在冰冷刺骨的水下屏息最久,且尚有余力自行爬上岸的人。
一件厚实的裘氅从天而降罩在了她的头上,“有人找你,丫头,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竺紫琴拉下裘氅,将身子紧紧地裹在里面,忍着浑身的战栗,她上牙磕着下牙结结巴巴道,“谁,谁找我?”
“见了便知!”美丽的女人头也不回,离开了冰雪覆盖的湖畔,竺紫琴迈动僵直的双腿,跌跌跘跘跟着女人那串雪地上的脚印,艰难地往她们的驻地走去。
屋中暖炉熏香,热茶袅袅,一个身着暗紫色乌金云锦袄的中年男子,正在桌边儿悠闲自怡地品茶。
“你是谁?”换过了衣袄,头发尚还湿哒哒的竺紫琴移近桌边,以警惕的目光注视着对方。
“你不记得我了?”男人放下茶盏,露出一丝古怪深意的笑容,他上下打量着竺紫琴,最后道,“你长大了,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还不错?竺紫琴眼底瞬间冰冷,如同她刚刚从中爬起来的雪向湖,如果她所忍受的痛苦也叫还不错的话,那这个男人为什么不自己来试试?
“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到底是来干嘛的?”竺紫琴毫不客气地冷冷道,始终和桌案保持着一定距离。
男子虽人到中年,却还是有一张看起来颇为英俊周正的脸,且一双炯目显得既世故老辣仿佛能看透人心,又闪动着睿智深邃的光泽,加上举手投足间的闲逸优雅,若是任何寻常人见了,怕都会猜想此人非富即贵,并会对此人生出三分敬畏与信任感,只是竺紫琴不是寻常人,她从小生活的环境,让她深怀敌意,尤其是对陌生人,因为她知道,对方没有非常特别的身份,不可能会来这里,她亦更不会被准许会客。
更重要的是,男子的衣着,并不属于他们这里!
一个并不属于这里的人,突然出现在她的屋中,本身就太过可疑!
男子听了竺紫琴的话,并不以为意,他的笑容不变,仿佛刚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噢,对,我忘了,那时你还太小,刚刚三岁,怎么会对我有印象呢?”
三岁?竺紫琴瞳孔收缩,他认识三岁的她,那他会是自己的亲人吗?
“没错,就是你三岁的时候我带你来了此地,亲手将你交托给了高荀,孩子!”男子既像是在解答竺紫琴的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道,“高荀答应我,定会好好抚养你成人,看来他并未食言!”
高荀的名字,让竺紫琴的目光更冷,且还带上了一丝狠厉,她第三次发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先问你!”男子对竺紫琴的凶狠表情视而不见,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再走近些,“你不记得我了没关系,那你还记得自己的双亲都是谁吗?”
双亲?竺紫琴脑海中一片空白,老实说除了满心的戒备外,她一点都不喜欢眼前人,说不出为什么,就是本能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甚至那时的她都还不明白那丝气息从何而来,直到数年后她才想透彻,原来那是人内心深处极可怕的私欲。
所以,在提及双亲的时候,竺紫琴反涌出了一阵嫌厌,她希望男子可千万别说与她有什么关系。
见竺紫琴不动、不答,男子抬手捻了下约莫两三寸长,修剪得极为一丝不苟的美髯,悠悠叹了口气道,“唉,其实不问也罢,我估摸着你也不会有任何印象,好吧,我换一种方式问你,你想知道自己的双亲是何人吗?”
“我没有双亲!”竺紫琴一字一顿道,“当他们把我丢弃,任随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挣扎时,我就再也没有任何亲人了!”
出乎意外的回答,男子似乎没料到竺紫琴对他抛下的诱惑丝毫不感兴趣,他缓缓摇首道,“非也,你知道吗,血脉相承天注定,可不是你想拒绝承认,事实就可以不存在的,有一天,我想你会需要一个身份,从你一出生就本该有的身份,尽管现如今它被剥夺了,但并不表示你没有用到身份的一天。”
“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男子想了想,“我来不是为了要叫你明白什么,而是要让你记住自己是谁,因为你已经长大了,已经足以牢牢记住必须记下的,且我听闻你记忆超群,博阅的各种卷宗,全部都能熟记于胸!”
竺紫琴冷笑,“是啊,所以我知道你是从何处来,你的服饰和口音都说明,你当是来自永元朝京都灵昌。”
男子目光一凛,略愣之后却换了赞许的眼神,“不错,那又如何?”
“如果是你把我送来的,我就也可能同是永元朝人,对吗?”
“还有呢?”
“你衣着华贵而稳重,又自带威严之气,故想必是做大官的人,而你又说我需要知道自己的身份,显见我的身世亦是非富即贵,否则贫贱人家如何能结识您这样的大官,又何需要什么身份,身份不过是权贵们的自我粉饰罢了!”
“好厉害的一双眼睛,够刻薄的唇舌!”男子居然拍了拍掌,“十岁便能有此番锐利,高荀把你训练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啊!”
“用不着虚言假意!”竺紫琴扬了扬头,“我知道这些就足够了,其他的我自会慢慢查清,不用劳烦你来告诉我所谓的身世!”
“不,你查不到的,别说你,就算高荀也不清楚你真正的身份,他只知道我十分看重你,得确保你无恙地活下来,除非我愿意道出我所知,否则连高荀都无法从我口中套出任何关于你的消息!”男子说罢,有些得意洋洋,“你们虽厉害,倒也不是无孔不入,不是吗?”
竺紫琴蹙眉,死死地盯住对方,“既然查不到,我岂非如同不存在于世?一个不存在的人,你又何必煞费苦心要我记住什么身世?”
“我说过了,有一天你兴许会用得上,世事难料,等你再长大一些,谁知道又将会是怎样的情形呢?”男子再一次向竺紫琴伸出了手,“过来一些,我不想我们的谈话被他人听见,还有,我不是你的敌人,我送你来此,恰是救了你一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