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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紫琴和凤墨闻言,相互对视一眼,均是十分讶然,此老者竟然就是平梁巨贾周阗的爹周奉,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且不论周奉是何时从咸平的惠山寺回来的,单就是他貌不惊人气虚体弱的状态,无论如何都很难将他和精明练达的富商巨贾联系上,加之他从头到脚的穿戴虽说质地勉强还过得去,却算不得有多讲究,甚至以他的富庶,当得是简朴非常了。
那车夫见竺紫琴和凤墨都愣着不动,以为他们粗陋寡闻,遂道,“唉,不说这些个旁的了,你们今儿帮了大忙,救下老爷,回头老爷一定会重酬二位的,二位愿意好人做到底送我们回府,小的就替老爷先行谢过啦!”
“呃……”竺紫琴眼眸一转,仿佛刚刚想起什么似的,道,“周府?敢问前面街头几家挂着周记招牌的店铺是你家老爷的吗?”
“是啊!”
“那就好办了!”竺紫琴一拍手道,“我瞧着周老爷的状况,不宜再受马车颠簸,不如先就近扶至你家店铺里休息,顺便立即找个大夫给周老爷诊治一下,对周老爷的病情恐怕还有利些。”
“对啊,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车夫忙征询地望向周奉,“老爷,小的背您到店里去吧?”
周奉依旧很难受的样子,张了张嘴偏是说不出话来,便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竺紫琴他们,车夫点头道,“是,小的明白了。”
随即他又转达周奉的意思道,“二位,我家老爷请教二位贵姓?能否告知一声你们的落脚处,也方便日后相见?”
“噢,鄙人姓凤单名墨,这是我家小妹,周老爷不必客气,治病要紧,其他的,若是有缘日后自然能有机会再相见,周老爷请吧!”凤墨抱拳敬了敬,从周奉身前让开位置,“还有,你家的马可能受伤了,别忘了让店里派几个伙计来把马牵回去。”
“小的代老爷谢过!”车夫在凤墨的帮助下,背起周奉,一溜烟儿地小跑离去,凤墨松了口气。
“还好你想到办法安顿周奉,不然送到周府,若撞上周阗,定会被怀疑你我别有所图,哪有两次都碰着要帮忙,让人家父子全都欠着咱们一个情面的?”
“嗯,不过我确实觉得周奉病情堪忧,心悸哮喘,弄不好会出人命的。”竺紫琴转身淡淡道,“咱们走吧,哦,先前你想说什么来着,关于周家的生意?”
凤墨这回不敢再将车赶快了,就放任马匹沿着街边慢悠悠地前行,一边对身后道,“昨儿我逛周记绸缎庄时发现他们的生意很奇怪,摆在外面货架上的物品,又贵又品质一般,可其实他们的内堂还有货,比外面的强上了不知多少倍,且价格也还算合理,我问掌柜究竟怎么回事时,他回我说是因为走账方式不同,分作不同账目,故而货物也分开来销售,你说哪有这样做生意的,后来我又走了几家周记店铺,发现情况大同小异,照他们的法子,那面上的账目岂不都是亏帐?”
竺紫琴坐在车里静静地听着,良久才道,“周家的生意我在邱川府就发现有问题,不过我以为那是周家父子的家事,所以没想掺合。”
“家事?你怎么知道?”
“有传闻说周阗跟他父亲一直不合,然周记的招牌创设不易,他想要从周家的生意中分开来单做,远不比背靠大树好乘凉,因此直到现在周家的生意仍是在周奉掌控下,唯有一些不怎么重要的外地州郡的分店,才交由周阗全权打理,可所有的账目也必须经周奉过目。”
“你是说周阗阳奉阴违?亏着他爹的生意,暗中发展积累自己的财富?”
“起初我的确是这么认为,可刚才见过周奉,我的想法变了。”
“怎么?”凤墨干脆将车停在树荫下,回身撩开车帘道,“我不明白!”
“周奉看上去应该是个克己持家的人,对生意对财富的热衷远胜于享乐,或者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吧,总之像他这类人,身体不太好还不肯放手生意交给儿子打理,于生意上就一定不会是仅仅查账那么疏忽怠慢,他自己也会时不时的去各家店铺分号明察暗访,确定手下没有欺瞒谋私的问题,你想他要是去了店面上,怎可能不知内外堂生意有别?”
“难道一铺两样生意是周奉默许的?太可笑了吧,如此大费周折还不如将生意直接交给周阗负责。”
竺紫琴慢吞吞道,“默许是肯定无疑了,然我怕不是周阗分了自家生意的单,别忘了,周奉与平梁王爷,周阗跟世子,他们间的关系皆是相当微妙……”
凤墨恍然似有所悟,“难怪平梁王的财富积累快得令人咋舌,由周奉父子可以推及其他,莫不是平梁王暗中插手了他可以操纵的平梁所有的大宗生意?”
“这只是猜测之一,还有另外的可能。”竺紫琴缓缓摇首道,“王爷有自己的财政税收,吃穿不愁王库充实,身为皇室王族的他,不至于贪得无厌到对生意感兴趣吧,要知道在永元朝,商贾尽管家财万贯,身份地位却还是要低人一等的,平梁王掺合进生意里无疑太自降身份了,何况我始终觉得周家外堂的生意,不过是个摆饰,至于真正想掩藏什么,恐只有周家父子俩自己才最清楚。”
“我好像有点懂你的意思了,你倾向是周阗和世子有摆不上台面的勾当?周奉不愿得罪平梁王也不敢得罪世子,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吧?”凤墨沉吟道,“曾有一个案子,想你肯定也听说过,峒水郡虎游寺的主持方丈与峒水郡的刺史相勾结,刺史将贪赃枉法得来的银子,当着一众大小官吏和百姓全数捐献给寺庙,发愿要铸一尊三丈高的金佛,为峒水郡百姓祈福,保峒水一方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结果金佛是假的,佛身只是镀了一层金衣而已,其余的银两则全部藏入了佛身腹内,以待日后取走,此所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法,许多贪官污吏都会在此法上绞尽脑汁花样翻新,兴许咱们的王世子殿下也是一例?”
“不错,峒水郡的案子正是我爹亲办的。”竺紫琴微微而笑,“幸好东窗事发后,刺史和主持方丈都被当场拿下,否则又要劳你凤大人东奔西走了。”
“可惜少赚了好多银子,那可是宗大案。”凤墨抬了抬下颌,颇有些得意道,“怎么样我对案子的记忆可一点不比你差吧?我推测的与你推测的一致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