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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奕洵沉静的目光里蕴含着一种冰雪般的寒意,他端坐在椅子上,手中紧紧攥住最后一张誊写着秦婉词诗词的宣纸,两首词,再简单不过的两首词,却让萧奕洵此前欣然的心境顷刻瓦解,甚至动摇了向來坚硬如磐石的内心。
第一首,《点绛唇》
郊路春阳,陌上少年争风流。
烟雨微动,杏花飘满头。
凤闻马嘶,红颜金粉羞。
欲娇走。
玉山轻搂,笑语终回首。
第二首,《阮郎归》
云柳荷香长满堤,明镜碧於染。
傲松眉黛笙歌乐,一片芳心暖。
情深醉,揽鬓飞,春风流水归。
薄汗湖心嗅清莲,侧枕闻月香。
每一首词,都是那样清新且美好,那是一个少女萌发的春心。萧奕洵的心就像突然被挖了一个很大的洞一般,看不见底,看不见光,看不见一切的悲欢冷暖,唯有寒如刀锋的痛。
这两首词如果真是记载着当年秦婉词的心意。那么,也就是说,当初秦婉词对别人动心过。而那个人不是自己。
萧奕洵的心一阵扭曲的抽痛,他闭紧双眼,清润的眉目紧紧的拧在一起,他回想起秦婉词当初刚刚嫁给他的时候,那份淡淡的拒绝,那份于不经意间表示出來的距离,原來当真不是子虚乌有,不是自己想的太多。当初,她竟心有所属。
他内心激烈的卷杂着愤怒、伤悲、痛苦,双拳紧紧的握住,恨不得将眼前的纸连同刚刚看到的一切全部撕去。全部。
就在这是,屋外有人轻轻的敲门,而后,他听见了墨香的声音:“王爷,王妃在西厢房那边的水边庭院外备了点小酒,请让奴婢來请王爷一同去小饮一番。王爷可有时间。”
屋中沉默了片刻,墨香正纳闷的,就听的萧奕洵淡淡道:“好,我就去。”
墨香应声而去,萧奕洵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那几张纸还有《剑南诗稿》,缓缓站起身,将几页纸重新放回书中夹好,又放回了书架上原來的位置,就像从來沒有看过那本书一般。而后,转身推开门,迎着细碎的飞雪,扬步朝西边厢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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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边梅树之下,周围摆放着几只燃着小火的小火炉,因为这暖意,周边的积雪都化了。蘅承雅居的附近地下有一股暖流,所以这院中流水连接外湖,冬日不曾冰封,也不会过于冰寒。
秦婉词正驾着小炉惹着刚刚让人挖出來的“梨花白”。酒香经过加热之后,很快便散发到了四周,夹杂着冰雪与梅花的清香,更有一种不同的味道。
萧奕洵踱步走到了梅树处,见秦婉词正往炉中加着小木柴,再加闻到了空气中酒的芬芳,便知秦婉词正在热酒。她身上披着一件浅粉色的斗篷,静静坐在梅树之下,清新优雅的就如同一幅画一般。
萧奕洵脸上带上浅浅的笑容,走近了几步,道:“真是好香的酒气,若是我沒记错,这‘梨花白’,我们才埋了不过半年吧。”
听到萧奕洵的声音,秦婉词回头朝她一笑;“可不是,你说要是再埋上一年半载,那香气可要飘到三里之外了吧。”说着,她将手朝萧奕洵一伸,道:“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雪,今日才稍微停一停,我看今日夜雪这么漂亮,便向同你小酌一番。”
看着秦婉词向自己神來的手,还有她面容之上盈盈的浅笑,萧奕洵心中一顿,随后还是伸出手來牵着秦婉词的手,坐到了她的身边。
秦婉词微微一蹙眉,不经意道:“你的手竟是这般凉。”想來是刚刚自己一直烤着火,而萧奕洵才刚刚走來,所以要冷一些吧。秦婉词偏头朝他一笑,随后放下手中的镊子,两只手我再一起,包住了萧奕洵的手,微笑说:“从來都是你为我捂手,今日,也好让我为你暖一暖。”
萧奕洵低头看着秦婉词握住自己的双手,带着她柔和而温暖的气息,只觉得似乎有一股暖流汩汩流到了自己的心间,随后他又听秦婉词说道:“本來,我是让她们埋了三坛‘梨花白’的,要过一年才准备拿出來,只是今日嘴馋了,想要先尝一尝,剩下的等一等,等到明年你的生辰在取出來,到时候,味道必定比现在要好上十分。”说着,她到了一杯酒递到萧奕洵面前,笑道:“奕洵,你先喝喝看。”
萧奕洵嘬了一口,果真是好酒,酒并不烈,反而清香醇甜柔和。入口温绵,喝完后唇齿间留有一丝甜意,尾净余长。再加上这酒刚刚被热过,在这寒冷的冬季饮下一杯,整个身躯都被温热了,全身上下都十分舒畅。
秦婉词也自饮了一杯,垂眸看着身旁湖面之上浮动着几朵淡淡的梅花,浅笑道:“这样的感觉,才像白乐天口中的那首‘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來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感觉吗。”
她一直很喜欢这首小诗,虽然短小,却有一种温馨炽热的感觉……
两人靠着坐在梅树之下,开始一边喝酒一边聊着天,虽然日日都在一起,但却总有说不完的话。
“对了,婉儿,你知道么。楚延让贺兰退兵了。”不久前传來消息,颜云设计大败胡炳恩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联合寿同济,挥兵攻打西北。还好,那时大将方礼正从江陵城撤回的路上,正巧遇到了颜云的军队,遏制住了贺兰的攻势。之后他紧急向朝廷报告情况,萧文禹得知情况之后,当机立断,让萧楚延即刻支援前线。
萧楚延领命日夜兼程由汝河城赶到定襄,而后将剩余的三万五千军队集合在一起,火速支援方礼。沒有想到靖朝回援的速度如此之快,萧楚延手中的三万千军队加上方礼手中的一万五,兵力总共达到了五万。颜云与寿同济商议后觉得硬拼不是上策,于是便带着骑兵在西北边境耀武扬威了一番……那些城池的守将大多都死在了黄兴城。这让的举动让整个西北都处于暴怒的状态。
秦婉词点点头,平淡道:“现在不是我们与贺兰一决死战的时候,谁都会松松手的。”说着她目光一黯:“这一仗,西北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颜云看來是故意挑衅,想让西北军队急火攻心自乱阵脚,他坐收渔翁之利。这个时候军队就更要冷静和稳定,这一切都要靠楚延去掌控了。”她又给萧奕洵倒了一杯酒,笑道:“不过,我倒是不担心楚延,想來他一定有办法,西北那般重要,朝廷也不会坐视不管的。倒是西平王叔,经过了这一次的劫难,这阵子他可要消停好一会了吧。至少,他不会再怎么找别人的麻烦了。”
萧奕洵点点头:“可不是,他自己莫名其妙提出來的两个主意,就够让他头疼的了,他哪还有时间分心那么多的事情。”
“好了好了,这些事情,等我们白日的时候再慢慢谈嘛。”秦婉词朝萧奕洵嘟嘟嘴,给萧奕洵递了一杯酒,撒娇道:“这么好看的雪夜,我们就不要说这么严肃的事情啦,好不好。”
“好好好,不说。”接过秦婉词递给自己的酒杯,萧奕洵一饮而尽,梨花白虽然不是烈酒,但是后劲却是很大的,秦婉词已经的脸已经微微泛起了红,她朝萧奕洵靠了靠,双手环住萧奕洵的腰,将头舒服地靠在他的衣襟上,温和的像一只小猫。
萧奕洵揽住秦婉词,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飘落的点点飞雪,脑海里却有一个想法浮现,就如锁链般拉扯着自己的思维,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是无意的问道:“婉儿,住在这里,你开心么。”
“开心啊。”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秦婉词浅浅一笑,补充道:“其实啊,我也不怕害羞了,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在哪里都是开心的。”
心中微微一动,萧奕洵侧头,用手拂过秦婉词额间的发丝,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伸手将秦婉词搂的更紧了一些,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吞卷的火苗散发着浓浓暖意,头顶的梅花荡漾出浅浅的清香。
他就这样抱着秦婉词,这一刻她是实实在在的、真真切切的留在自己的身边的。萧奕洵不是一个固执狭隘的人,但是当他看到那两首词的时候,他的内心是痛的,他这般全心全意的爱着秦婉词,怎么可能在知道她曾经心有所属的时候,不动怒,不嫉妒,不难过。
可是他却并沒有对秦婉词说,甚至连问都沒有问一句,而是选择将这一切隐藏。并不是说他不在乎,可是这些年秦婉词对自己的心意他一清二楚,那时绝对的真心。
所以,婉儿,为了你的真心,或许我真的可以一生无问,或许我真的可以当做什么都沒有。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也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