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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舒贵妃和管擎苍的冲突即将一触即发的时候,突如其來的这句话让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说话人的语气里有种不同于常人,有些异常的尖细,随着声音看去,才发现來的人正是萧祁身边的贴身内侍,,张莲。
张莲本就奉着萧祁的旨意來召见舒贵妃,离着承乾宫的大门还有几十步的样子,张莲就看见舒贵妃和管擎苍对峙在那里,他大急,便先出声喊道了。
舒贵妃见张莲來了,原本意欲发怒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张莲笑着对管擎苍道:“督查使真是辛苦了,知道您是一片好心。不过陛下要见舒贵妃娘娘,您也不能抗旨吧,”张莲说的和气,管擎苍却听出了威胁的意味,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是萧祁最疼爱的妃子,一个是萧祁最倚重的内侍,两个人都不能轻易得罪,他审视夺度,方满脸堆笑道:“公公哪里话,卑职也只是担心陛下身体,既然陛下亲自发话了。卑职怎敢阻拦,”他说罢,顺势做出了一个恭敬的“请”的样子,对舒贵妃和张莲道:“刚刚卑职多有得罪,还请娘娘息怒。”
张莲亲自來接自己,舒贵妃心中不由一沉,面对曲意逢迎地管擎苍,她根本沒有时间搭理,只冷冷道:“平身吧。”随后,便加快步伐,和张莲往养心殿去了。
一路上,张莲和舒贵妃的步子都走的极快。张莲看了看四周,确定四下无他人了,方才对舒贵妃低声道:“这几日,娘娘都不曾去养心殿。皇上本就起了疑心,只私下问去,都道娘娘染了风寒,不便侍奉陛下。陛下起初也沒说什么。只是前日,静怀公主求见,却也被贤妃娘娘挡了回去。陛下便有了心思,加之今早,多年无事的体和殿丢了一把宝剑,本來事情不大,却闹得后宫人心惶惶,陛下这才真起了疑心,觉得娘娘似乎是被绊住了。所以,特差老奴亲自來承乾宫请贵妃娘娘,怕是旁人请不动。”
舒贵妃蹙眉道:“也就是你來了。若你不來,只怕本宫今日必定要硬闯养心殿了。”
如月给柳青斓撑着伞,伞沿便雨滴汇聚,如同丝线般滑落,一时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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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便到了养心殿,内侍们老远就见着舒贵妃和张莲走了过來,便毕恭毕敬地引着舒贵妃往后殿去了。养心殿总共前、正。后三殿外加东西暖阁,煞为高阔。萧祁在后殿养病,从前殿走进去,也要不少步子。
今日阴雨,即便是白天,天色也暗。后殿又布着一层一层的赤色帷幕,显得宫里更是阴冷,有有股密不透风的沉闷。舒贵妃见了这厚重的纱幔,当即皱起了眉头,只顺着路走到萧祁养病的床榻前。
见舒贵妃到了,一名素衣宫装的婢女正要通传,却被舒贵妃拦住了,她淡淡笑道:“让本宫自己进去吧。”说罢,伸手绾起纱帘,轻脚走了进去。张莲见状,便也跟着放慢脚步,走进殿里。
舒贵妃步子走的轻,沒有惊动萧祁,萧祁似乎是刚刚喝完药,正睡着,看样子似乎睡得很沉。舒贵妃见状,只轻声道:“陛下睡了,我们等一等吧。”
张莲恭敬道:“是。”
萧祁的寝殿,窗檐紧闭,屋外的雨滴击打在窗帷上,在偌大的寝殿里,似乎回应起了幽幽的回音。
舒贵妃走进窗檐,看着萧祁。几日不见,萧祁似乎瘦的愈加严重了。脸色原本只是虚白,如今竟是变得蜡黄蜡黄,就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一般虚弱,脸颊上已经不见什么肉了,倒是深深凹了进去,愈线憔悴。
柳青斓心疼的几乎都在滴血,眼前躺着的这个虚弱的男子是自己的丈夫,自己最为倚靠的人啊。而如今自己要见他一面竟然是这样的艰难。柳青斓只觉得心中冷的森寒,冷的无奈。
她仔仔细细看着萧祁,只觉得愈加看不够,殿中十分昏暗,难得几丝暗淡的光线都被厚重的帘幕给遮挡住了,即便是命人掌了灯,那帘幕的影子投射在地上,也是黑压压一片,只让舒贵妃觉得心里憋得慌。她只皱着眉对张莲道:“好好地,又是入了夏了,怎么还弄着这么重的帷帐,即便是陛下不能吹风,那也要让内务府的人换上一些轻质透明的纱帘啊。原本好好的亮堂堂的寝殿,怎么弄得这样压抑,”
张莲尴尬道:“本是考虑不周,倒是我们下人的错了,奴才这就让她们去换上。”
柳青斓点点头,道:“先让人把这纱幔全都勾起來,送点光线进來,死气沉沉,连本宫看了也不舒服,陛下还不知多压抑呢。”
得了柳青斓的命令,几个侍婢很快便把金色织绣的青云缎帘幕给卷了起來钩挂到一旁,这才有些光线透了进來。殿内的空间也一下宽敞了许多。收拾好了这些,柳青斓才缓缓坐在萧祁的床榻边,微微闭目,静静地候着萧祁醒來。
不知过了多久,柳青斓仿佛听到耳边有人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青斓”,“青斓”,那声音轻如丝缕,却猛然勾起柳青斓的神思,因为会这样叫她的,现在除了萧祁,不会有第二个人。
柳青斓闪电般睁眼,急道:“陛下,您醒了,”她声音急切,还不由自主的带着一份惊喜的意味。
萧祁刚刚醒來不久,睁眼便看见柳青斓一声素色宫装正扶额小憩在自己床前,登时心中便软了三分。他淡淡笑着看着柳青斓,只是欣慰道:“你可算是來了。朕只觉得许久不见你了……”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原本蜡黄的脸上竟奇异的有了些色泽,“倒很是有些想你。”
这句话听得柳青斓异常的心酸,她强忍心中酸楚,勉强一笑,道:“陛下说的什么话,还像个少年似的。左不过几日沒见,倒拿这些话來打趣臣妾。”
萧祁认认真真的看着柳青斓,凹陷无神的眼睛中蕴藏的是一份弄得几乎化不开的忧伤,他微微叹息一声,这叹息让人听上去就像是容满了无穷无尽的悲伤与不舍,萧祁缓缓道:“朕只怕再不多看你几眼,以后就再沒有机会了……”
一股巨大的悲痛猛地在柳青斓心中炸裂,那疼痛的感觉似乎要将她的整颗心都击穿,再也无法遏制眼眶中凝聚的泪水,柳青斓伸手一抹眼角,转过脸去,道:“陛下胡说什么,”她只觉心中难过的眼泪停不下來,更不能让萧祁看见自己的样子,便欲起身,哽咽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正要起來,手却被猛的拉住,柳青斓愣愣回头,眼角含着泪水,看着萧祁拉住自己的手。萧祁静静地看着她,轻声道:“朕不渴,你别走……”
自从柳青斓嫁给萧祁之后,她从來沒有见过萧祁这般虚弱这般落寞的样子。他一直都是谈笑淡然,风度气韵高贵,对臣对民,皆收放有度的男子。即便是对着自己,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柳青斓缓缓地坐到床边,定定地,仿佛在下定某种决心一样,将另一只手覆上萧祁拉住自己的手,道:“我不走……”
刚刚触碰到萧祁的手,柳青斓的心就凉了,几乎再一次忍不住眼中的泪水。萧祁怎么瘦成了这样,手上几乎只剩下了骨头,那生硬的感觉就像数百只细密的针,狠狠得刺在柳青斓的心头。
萧祁握着柳青斓的手,终于有些放松似的舒了一口气。他忽然微微眯了眯眼,转头向屋内看去,只觉的原本厚重的房间一下子变得宽敞明亮了很多,他含笑看着屋内,道:“也就只有你,有的这番细心,原本朕看着那厚重的帘幕,只觉压抑的心烦,也就唯有你,能解我的心意。”
萧祁私下里不是沒有夸过柳青斓,可是此时此刻,这句简简单单的夸赞不知为何竟然激起了柳青斓多年平淡如水的心思。她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手,低声道:“你又这般夸我,只是我真有这么好么,到底还是取笑我。”
不知怎么了,今日萧祁和柳青斓心境都与平日有了些许不同,这样少年单纯的心境几乎和二十年多年前他们才刚刚成亲那时一样,羞涩真挚。
萧祁将柳青斓小小的羞涩看在眼里,只觉手中灼灼的热量暖住了他原本枯寂的心。呀看着柳青斓眼角微微垂落的泪水,无不心疼的伸手拂过她的眼角,嘴角却是勾起一抹恬淡的笑容,语气像是有些偏爱地责怪:“看看你,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爱乱掉眼泪,弄得朕还以为委屈了你。”柳青斓听得萧祁这样说,正撇撇嘴要说什么,却听听着萧祁沉重却温暖的一声叹息:“这些年,朕当真是委屈你了,青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