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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城毅听了温子墨一番话,浑身仿佛又充斥起了力量,他忽然走到书房几案之上,抽出一份信,递给温子墨,道:“你看。”
温子墨抬眼看去,是江越的来信。萧城毅冷静了下来,对温子墨道:“这是昨日江越的来信,明年便又到了三年一次的京察了。”他深深看着面前的温子墨,不由嘴角笑起。
三年一度的京察,是最重大的官吏考核,全国自吏部一下,无论在京又或是在地方,所有官员都要接受核查。以“四格”“八法”为升降标准。所为“四格”,包括守、政、才、年。每一格皆按所得成绩判定,若得为一等,则必然升职。所谓“八法”即为:贪、酷、无为、不谨、年老、有疾、浮躁、才弱。若有犯“八法”,则会降职,严重者甚至会被革职。
“王爷想要利用京察来安插自己的人?”温子墨问道。京察是每三年全国官员调动,尤其是京城官员调动最大的事情,若能从中着手,势必能更加壮大西平王的势力。
“正是。”萧城毅不由笑起,江越果然老到,京察之时只要稍微控制一下,很多人都可以被调动,而且吏部考功司是自己的人,到时候必定能掩人耳目,不会让人察觉分毫。
“江侍郎果然是老谋深算。”温子墨慨然道,但是他却也有忧虑:“京察由吏部主办,但吏部尚书可是泰常年间的老臣,眼光毒辣,怕是会被他看出来吧。”
萧城毅登时沉下了脸色。
吏部尚书在朝廷手握实权的官员之中仅仅次于左右丞相而已。长官全国官员的人事调动,真可谓是位高权重,有时也有“天官”之称。
当上了吏部尚书,那可绝对是朝中的大红人,手热程度有时都要赶超左右丞相了。现今吏部尚书苏普,起职于泰常二年,太宗一代,因为能力卓越,于建衡三年,授职吏部尚书。十几年来,一清如水,无党无偏,守正不阿。
萧城毅不是没想过要拉拢苏普,但是他也确实是无可奈何。看萧城毅无奈的神情,温子墨也大概了解其中的情况。
当今朝堂,高官之中,有两个人是出了名了清正刚廉,难以巴结。不过细分起来,一个是“不敢巴结”,另一个是“不能巴结”。
首先这个“不能巴结”的人,正是是能与镇南王斗气数载的当今右丞许恒,许恒刚直,自不必说。但是性子也是过于执拗,过度恪守朝纲,对于贪污弄权一事,不管你是谁,一碰到他的底线,立马和你翻脸不认人。最令人乐道的便是许恒与镇南王之间的误解了,明理人都知道镇南王的好意,但是许恒却偏偏不领情,反而责怪镇南王,一冷战就是数载。好在后来因着雪涯郡主解诗一事,两家得了契机,又加上晏亲王从中周旋,和解一番,才使得干戈化为玉帛。
不过连朝堂中人缘颇好的镇南王也公然敌对多年,右丞许恒这性格也知朝堂公认的难盘,根本就是不能巴结的人。
而剩下的一个“不敢巴结”的就是这个吏部尚书苏普了。苏普虽然也清廉,但是他的性格却不似许恒那般刚硬不知弯曲,而且还谦和带人,对谁都是笑嘻嘻的。那么为什么苏普就让人不敢巴结呢?那是因为苏普的来头真是不一般。
泰常十二年爆发了靖朝开国以来最大的叛乱,丞相洛文卿联合西南一带的军队谋反,震惊朝野,史称“洛华之乱”。因为这场叛变,太宗将与洛家有关系的能杀的都杀了,能发配的也一个都没有放过,但是有一个归顺洛氏一族的人却得到了高升,一下子提任吏部侍郎,这个人正是苏普。
苏普在泰常年间一直是丞相洛文卿的心腹,深得洛文卿的信任。但是谁知道,这个苏普正是靖太宗萧景琛安插在洛文卿身边的人。苏普的城府简直只能用可怕两个字来形容了,他是太宗安置在洛文卿身边的人,却深得洛文卿的信任,以至于最后在洛文卿就要叛乱之时,果断的向太宗揭露了这一事实,太宗才得以以雷霆之势平定洛华之乱,所以说,在洛华之乱中,这第一的功臣应当是苏普。
太宗也着实看中苏普,竟赐他一卷丹书铁劵。丹书铁券又称“免死金牌”,那是有极大的功勋的人才能得到,只有像开国元勋这种人才有资格获得,泰常年间,靖太祖只赐予了两个人,一个是苏普,而另一个与其说是赐给了一个人,还不如说是赐给了一个府,就是在洛华之乱中,几乎满门凋零的龙府。
而建衡初年,苏普又被萧祁提任为吏部尚书。但是这样一个人却没有人去巴结。因为,实在是不敢啊。有人说,每次苏普大人对自己笑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大限已到,时日无多,都想赶着回去交代后事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当年洛文卿如何权倾一时,苏普又是如何对洛文卿谦恭有礼,最后洛文卿又是怎样的下场。所以,没人敢巴结,因为苏大人城府太深,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被盯上,然后来那么一下子,这个险没人敢冒啊!
萧城毅面色僵沉,摆摆手道:“苏普是父皇一手提拔的老臣,忠心不二,当初洛文卿那般倚重他,善待他,他也毫不犹豫的为父皇而出卖了洛文卿。现在,皇兄对其也一直敬重有加。京察这档子事,本来有很大的利用空间,但十几年来,苏普一手抓着,就算吏部考功司是我们的人,能够从中动些手脚。但是苏普是什么人,这么多年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小伎俩瞒不过他的眼睛。若是他有心阻拦,只怕会对我们不利。”
温子墨也沉下了神色,历朝历代,官员评定,升职降职,皆有考察制度,但是往往好坏参半,因为京察涉及了官员的奖惩,若是控制不当,徇私舞弊等结党现象就会十分明显。有些吏部尚书,为了不得罪人,为博宽大之名,每届京察,只黜退数人,耍几个虚招,黜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虚应故事,其余的要么提拔,要么就从轻处理。实在有愧京察之名。
但是苏普不一样,他乃前朝老臣,又有丹书铁劵在手,资历深,善谋断。在他担任吏部尚书的着十几年来,尽职尽责,京察办的滴水不漏,很少有空子可以钻。无论谁想安插几个人在里面,都是很难的事情。而且,苏普最厌恨逆臣贼子,结党营私之人,是断然不会与西平王合作的,这正是萧城毅最苦恼的地方。
“苏普不行,那么就从比苏普更厉害的人那里入手!”温子墨陡然冷笑,生冷如铁。
萧城毅举目疑惑的看向温子墨。
温子墨答道:“当今朝臣,文官之中,以左右丞为尊。但二者之中,又以左丞沈鸿彬为尊。吏部乃沈鸿彬直辖,说起来苏普还归属沈鸿彬管辖。若我们能拉拢沈鸿彬,那么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萧城毅听闻之后,却没有料想中的那样惊喜,他只是平淡的道:“难道本王会不知道沈鸿彬是最重要的人?但是他为人高深莫测,这么多年来,我都没办法看清这个人。以钱收买?他不看重那些钱。以权收买?他位极人臣,已经到达权力的顶峰。钱权都不行,该怎么拉拢呢?”
温子墨没想到萧城毅会这般平淡的说出这个问题,的确,权财这种低档位的拉拢是不会让萧城毅沈鸿彬动心的,但是却也未必束手无策,温子墨笑了一笑:“王爷,您说过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只要有弱点就可以被收买。人无完人,沈鸿彬也一定有他的弱点。”他停了片刻,严肃的看向萧城毅,说:“只是不知王爷舍不舍得?”
温子墨这话说的不明不白,“舍得什么?”萧城毅皱眉问道:“钱财皆为身外之物,可沈鸿彬绝非钱财可动之人。”
“小人说的不是钱财。小人说的是”温子墨神色不变,目光直视萧城毅,清晰的吐出四个字:“玉芷郡主。”
“玉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