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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我们在特尔图的樱桃树屋吗?”布兰特套上衬甲,把绳结系紧。
“当然,”凡妮莎慵懒地翻过身,露出光滑的后背,“我还记得我们的牙齿磕得有多痛。”
布兰特冲公主竖起食指,摇了摇,“我想说的不是那个糟糕的吻,而是你设计我跟她在一起的片段。”
“是啊,所以你才会轻验如此丰富。”凡妮莎捂嘴窃笑。
布兰特一边系着剑带,一边朝凡妮莎挤挤眼,“别忘了,我可是王子啊。”
“所以,你想说的是——”看着王子穿戴整齐,凡妮莎渐渐地有些不安。
“我想说的是其实我早就已经摆脱特尔图的控制了,否则你不可能活着进入小屋的视线之内。”王子回身给凡妮莎一个吻,然后直起身走向帐门,“我总是先你一步,比如,我现在就比你快。别担心,我会代你进入魔戟堡,劝服那个邪恶的珂伦。”
“该死!”凡妮莎恍然大悟,拍着床榻大骂,“布兰特!你这该死的家伙!你的骑士精神在他面前就像一张过期的借据!”她迅速披上衣服,冲出去时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公主殿下,”是卡丝提娜,可怜的小美人稍作休息,捧着一个托盘来伺候凡妮莎,被公主这么一撞,里面的行军餐撒得满地都是,“对不起。”她急忙低头去捡。
“快拦住他!”凡妮莎顾不得自己衣不蔽体,冲外面的卫兵叫道,同时扶起目光诧异的卡丝提娜,“带我去你出来时的那条水闸。”
“殿下,让我去吧,你不应该以身犯险。”卡丝提娜为凡妮莎扣上扣子,“毕竟那是我的孩子。”
“可这也是我的战争,”凡妮莎拉着卡丝提娜的胳膊,“我不能让别人为我冒险。”你不明白,可怜的姑娘,你怎么会明白。我的魔法可以使我免受死亡之苦,但我无法代替布兰特,他的死亡将是不可逆的,如果他死了,我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布兰特踏入幽暗的地堡大厅,小心翼翼,落脚无声。
宝座殿屋顶的石板和砖瓦间有着大片彩色玻璃,时隐时现的阳光透过玻璃的缝隙和缺口折射进来。时间是日出过后一个时辰,空气宁谧而沉闷。流动于大理石地砖间的条条管道发着不同颜色的微光,王子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相信它们来自于更加深奥的魔法。
大厅中央似乎有一座高台,形似宝座的模样。由屋顶暗处延伸下来的大片黑暗,好像变成几块大黑网,把高台宝座的两侧围了起来。究竟它们真的是帏幕,或仅是浓密的暗影,肉眼无法明确判断。宝座本身是黑色的,椅臂和靠背镶有宝石或黄金,发出若隐若现的光芒。这宝座奇大无比,一个大男人坐上去也会变成侏儒,座中无人,只有一团黑暗。
王子从他身处的黑暗里注视宝座。镶嵌在巨大爪雕椅臂上的珠宝熠熠发光;雕花椅背上无数条细线纵横交错,有如蛛网攀结。宝座正前方有三级很高的台阶,每一级台阶上面都有一圈躺椅,那些细小的管线从躺椅上伸出,最后归结到宝座中央,它们是那么的细密,以致于完全掩盖了宝座下的红纹大理石面。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布兰特想起维克多的小岛和那些被他吸尽血液的美丽少女。走近些,他发现每一级台阶上的躺椅都是七个,每个躺椅下都有一种颜色的细管流出,它们盘成圆形的魔法阵,在躺椅下流淌着异样的光华。
他们都是孩子。布兰特靠近台阶的时候才看清楚,那些躺椅上的都是不到十岁的孩子。卡丝提娜说得没错,珂伦在用孩子增强自己的魔法。这邪恶的事情只有恶魔才作得出来,布兰特咬了咬牙,凡妮莎说得对,珂伦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天真善良的小男孩了,他不值得救赎。
王子走上台阶,想去看看坐在宝座上的珂伦,一个声音却在他身后响起,“布兰特?海根?”
布兰特反手抽剑,眨眼间剑尖已递到对方眼珠前,“谁?”当他看清对方的脸时,他的剑向下垂了半尺,“珂伦?”
“是我没错。”对面的人瘦削不堪。虽然记忆中的珂伦一向很瘦,如今更彷佛被神灵放进大锅,煮干了全身每一寸肌肉,仅余肤发。他体瘦如柴,一副硬骨架,而那张脸简直就像用燧石凿出,惟独一双黑眼十分锐利。最令王子惊奇的是他本与自己同龄,如今却垂垂老矣,皱纹满面,连头发也成了冬日大海的灰色,其间缀了几朵白浪,未经扎理,垂下过肩。
“珂伦,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布兰特眯起眼睛看着对面的珂伦,仿佛他是一只刚从地底墓穴爬上来的恐怖僵尸。曾经,珂伦有着浓密的黄棕头发和奥普兰家招牌式的碧眼,上唇留了一层柔软的金色茸须;那时他年方十六,和其他少年一样,对一切都那么热情,生命里充满着幽默感和活力。如今的珂伦看起来命不久矣,仿佛轻轻一咳便能将他的气息扼断、跺一跺脚就能震碎他的心脉。
“变得像你过世的爷爷?”珂伦那布满老人斑的脸上漾起轻蔑的笑,如同一块石头激起满塘的涟漪,他顿了顿手里的拐杖,“当你们都离我而去,我变得一无所有的时候,才发现这根孤零零的木头才是我唯一的朋友。”
“对不起,我那时真的身不由已。”布兰特记起了当年的情形,自己和哥哥克里昂跟随父亲出访盛夏之国,银国王哪里都不去,唯独选择来到魔戟堡,大人们谈论的事情永远不会放在小孩子心上,他们以为自己会成为对方一辈子的朋友,于是当布兰特和克里昂离开魔戟堡的时候,珂伦哭得就像全世界都背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