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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转身走进半月厅,这是新月城最高的所在,据说每当月初和月尾,站在半月厅的阳台上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天上的月亮。这里恐怕也是新月城最安静的地方,城下没有马厩,没有猎狗咆哮,没有骑士操练比武,连守卫们在厅堂里巡逻的脚步声也显得疏远缥缈,她唯一能清晰分辨的,乃是寒风席卷尖塔的呜咽与叹息。
七彩虹光从大穹顶上的镶铅玻璃窗外斜射而进,无数灰尘在光束中舞蹈。空气中弥漫着熏香,月光祭坛前的蜡烛犹如星火闪耀。
进城以来的这三天时间,凡妮莎都是在这间半月厅里渡过的。精致的温莎地毯足以睡下六个人,铺在有褐色天鹅绒帷幕和雕成藤蔓叶子形状的橡木床柱上,而且放置的角度刚好确保第一缕天光便能将自己唤醒。
孤寂和冰冷,是王者的座右铭。
凡妮莎终于深切地感觉到来自权力巅峰的寒意。
公主的手在一叠卷宗上抚过,那上面的批押曾经是上任城主的手迹,珀莉,那个高贵美丽的女子,她因贤明而扬名,也因善良而死去,而我又会有怎样的结局呢?
正胡思乱想,雷纳已经将学城的魔法师带了进来。跟公主想象的大不一样,魔法师一般都是弯腰驼背的老人,而这位魔法师却高大挺拔,充满活力,正当壮年;其次,他的脸不象她想象中的那般和蔼慈祥,他脑袋大而方,眼睛敏锐精明,鼻子布满红色纹路,尽管他削过发,但头顶跟厚实的下巴都布满短须。他不像是位能呼风唤雨的魔法师,反倒像是随时要折断别人关节的打手。
“殿下,这位是信息魔法师恰昆。”雷纳介绍道。
“公主殿下,愿为您效劳。”恰昆微微颌首作礼,脸上没有表情。
“你的魔法能够远距离传递信息?”凡妮莎从椅子上欠了欠身当作回礼。
“是的,殿下。”恰昆从腰间抽出一样东西,把雷纳吓了一跳,差点引弓而射。凡妮莎看清他拿出来的竟是半弧形的铁线,不由愣住了,那东西明光闪闪,尾端还带着半尺长的手柄,像极了砂骑国的弯刀,但当魔法师将它全部展示出来,她才发现那弧形的部分分为两半,合起来是一个圆圈。魔法师把圆圈固定在凡妮莎桌前的地面上,高度正好与公主平齐,“请公主对着这个铁圈说话,它将把您的声音和样貌传送到指定的坐标处。”
“任何地方都可以吗?”凡妮莎好奇地看着空空的铁圈。
“只要您给出坐标。”
“好吧,”凡妮莎看了看雷纳,“烈炎之国王宫。”
恰昆催动魔法,铁圈上的空气像一团粥一样搅动起来,接着,云片样的气流在魔法的带动下变得澄清透明,露出凡妮莎想到看到的那个地方的本来面目——烈炎王宫内的燃鳞之厅。
“泰伦斯,”凡妮莎看到亲王的身影,呼唤道,“泰伦斯,是我,凡妮莎。”
亲王正在阅读卷章,头上的黑色卷发愈发稀少,脸上的皱纹也更加刚硬无情。听到凡妮莎的声音,泰伦斯猛地抬起头,四下寻找,最后在角落里的一面石墙上看到了凡妮莎的映像。“凡妮莎?”他坐着没有动,不知道这是一个圈套还是自己的幻觉。
“是我,殿下。”凡妮莎严肃地点点头,“你的未婚妻。”
“哈,你又在搞什么鬼把戏,”泰伦斯微微颌首,“又找了个替身?”
凡妮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明知道那不是我,却依旧欣然接受,你就不为自己未来的王室继承人的血统着想吗?”
“有什么关系,”泰伦斯摊开双手,“只要欧洛普斯知道我娶的是盛夏之国的女王不就得了,至于血统,”他朝公主挤挤眼睛,“你放心,我不会让那个冒牌货怀上孩子的。”
凡妮莎厌恶地别过头去,继而说道,“恐怕眼下我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当上盛夏之国的女王了——如果你不来帮我的话。”
“帮你?你在哪儿?”
“我在新月城,刚刚跟科曼将军见了一阵。”
泰伦斯显得惊喜而骄傲,“哟嗬,我的未婚妻真不赖嘛,一个月的时间就跑过了半个地球,去与自己的哥哥争王位啦。”
恰昆示意公主简短捷说,自己的魔法快撑不住如此远距离的信息传输了。凡妮莎会意,对泰伦斯说道:“我没时间与你闲聊,我现在要你马上出兵。”
泰伦斯最不喜欢被人呼来喝去,更别提使唤自己的是个女人,他讥讽道,“干嘛?被科曼包围了,要我去解救你?女人,别把自己估计得过高,你的美貌还没达到令人疯狂的地步。”
“我要你出兵并非来攻打新月城,”凡妮莎无谓口舌之争,直接将自己的计划合盘托出,“而是让你去取绝冬城。科曼离开绝冬城来到新月城讨伐伊丽娅,绝冬城守卫空虚,你可以趁此机会夺下盛夏之国的王城,这是一个绝佳机会,一但错失你将再无出师借口。”
泰伦斯收起轻蔑的笑意,低头认真思考起来,然而就在他再度抬起头准备答话的时候,连接中断,凡妮莎的影像消失了。
恰昆喘着粗气跪倒在地上,不住地自责,“对不起殿下,我的魔法已经透支了。”
“没关系,”凡妮莎扶起魔法师,叹息一声,“我要说的话都已表述清楚,是否兵就看泰伦斯的意愿了。”
“万一泰伦斯不肯出兵呢?”雷纳走过来。
“雷的咆哮自然预示着雨的到来,”凡妮莎目光炯炯,“我们就散布谣言,说他已经出兵!”
弓箭手眼中升起敬畏和骄傲,他一旋身,不必凡妮莎宣之于口,已经走出半月厅,作他该作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