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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边的年关很无聊。
物资缺乏,人口也少,就算进了腊月,这里也不见多少喜悦的氛围,反而李二还越发的警惕,在家里待着的时候都更少了。
毕竟越是接近凛冬,关外大食人的粮草就越是短缺。每年这个时候,都是他们率队越过边境前来劫掠的高发时机。
虽然在活捉了大食二王子后,李二后来又率队突击过大食的军队几次,每次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但人一旦到了饥寒交迫的时候,他们又哪还记得曾经的教训?只要能抓住一点果腹的吃食,就算拼上性命他们也在所不惜。
因此,李二和壮哥儿几乎天天都在军营里驻扎着,隔上好几天才能回家一趟。
苏染也就只能在家给他们做点饭菜,再烫两片青菜叶子给他们放在食盒里送过去,算是给他们的一点安抚了。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父子俩才带着满身的风霜回来了。
腊月里,大食那边大大小小的进攻来了不下二十次,多亏李二早有防备,也在各处都安置了兵力,才把他们都给打退了。偶尔一两次失手,损失也不算惨重。
用下头将官的话说,这个成绩已经很了不起了。要知道,之前孔将军在的时候,每到年关他们就只顾着张罗各种好东西给自己过年,可是从不管大食怎么来进攻的。
用他们的话说:“他们不就是要粮要布吗?给他们就是了。大过年的,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反正被劫掠都是那些普通民众,死也死不到他们头上去!
现在大家说起来这些话还气得浑身发抖。只是当时孔家为皇后娘家,又得先帝看重,他们都敢怒不敢言。
团年饭后,大家聚在一起守岁,苏染听壮哥儿说起这事,她不禁摇头。“果真看一个人厉害不厉害,还得看他的对手是个什么样的人。有孔家这个先例在前,咱们只要安安稳稳的尽到咱们的本分,军民们就会满意得不得了了。”
“你觉得我只是安安稳稳的尽到了我的本分吗?”那边默默烤火的李二一听这话,他不爽了。
苏染赶紧摆手。“当然不是!我只是在感慨,其实这个边关之所以这些年还能固守下来,也都多亏了伍福来。他是一个人才。”
李二就眉心一拧。
“他现在是在倚老卖老。”
关于伍福来的情况,他们已经摸清楚了:孔家人不大会领兵打仗,却又自矜自傲,很是瞧不起那些曾经跟随过老镇西王的将士们。只有伍福来对他们奉承有加,他人又老实,从不邀功,孔将军当然信任欣赏他,一步步把他给拔擢成了自己的副手。到后来,许多和大食的对战都是伍福来主导的,孔将军只负责拿他的帅印在军令上盖个章,然后等事后自己上书先帝夸耀自己的功劳就够了。
也就是说,在李二过来之前,伍福来几乎已经掌握了西北军大半的实权。在西北,除了需要在孔家人跟前伏低做小外,他们在其他人跟前那都是可以横着走的!其他人对他们自然也更恭敬几分。
可是现在,孔家被灭了,李二过来了,伍福来好不容易一点一点挣到手上来的权利又被一口气全都收走了,这叫他怎么能接受这个事实?
看他一开始的表现,他分明是打算和之前应对孔将军一样,先糊弄住李二,再自己哄着李二把权利一点一点的交给他,好让自己继续做这里名副其实的老大的。结果谁知道,李二却愣是咬着牙把事情给扛下来了,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如今骑虎难下,不想在李二这个手握实权的王爷跟前低头,更不肯接受自己已经失势的实事,就干脆告病在家里躺着,都不出来管事了!
至于军营里的那许多事情,那些本来都是他管理的,他也都丢开手去。李二叫人来问,他也只是含混几句话带过,想叫他说清楚点,他就开始抱着头大叫难受。过来的人见状,也就不好再多问了。
因为他这拒不合作的态度,又生生给李二制造出来不知道多少麻烦。
因此,李二也不乐见他。
“就让他继续在他的将军府里养病好了,我看他能这么养多久!”他气呼呼的说。
他是真被气到了。
苏染也很无奈。“好了,咱们不和他多计较。现在没有他帮忙,你不也慢慢打拼出来了吗?”
李二冷着脸颔首。“还有他那几个儿子,以及他的心腹们,这些人我来年也会一个一个的收拾他们!”
一开始在对战大食二王子的时候,他之所以一开始差点颓败,除了他初来乍到还对这样的作战比较陌生外,第二个原因就是这些伍福来的心腹们根本不听他的指挥。不过这么长时间下来,已经有人被他的真本事给折服了。但依然还有许多人和这个伍福来一样,顽固的和他做着抵抗。
苏染连忙拍拍他的后背。“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大过年的,咱们何必和这些人过不去?咱们还是说说开心的事吧!全哥儿的信昨天才送来,他说他媳妇终于走出来见人了哩!”
换了个地方后,洛欢的情绪的确好转了不少。再加上全哥儿刚到一地做县令,他也是手忙脚乱。不止前头县里的事情要忙,后院里诸多事情他也需要自己去关照。一天天的,看他忙得马不停蹄的,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洛欢终究看不下去,就开始帮他料理内务了。
而一旦接手了内务,那么渐渐的其他更多的事情也都接踵而来。诸如和县里那些乡绅夫人们的来往,过年期间府上的各种安排,还有和京城、两江乃至本地的年礼安排,甚至于年后的春酒等等,这些就都被推到了她那里。
就连和昨天的信一起送来的年礼,那也是洛欢亲手安排的。
“既然肯出来沾染烟火气了,那就说明她要好了。”李二点头说。
“可不是吗?有她帮忙,全哥儿在那边也能安心做事。”苏染笑呵呵的直点头,“其实全哥儿他的地方距离咱们这里也不算太远,在这个西北又只有我们隔得最近了。我真想趁着过年再去见见他,可要是我去的话,只怕他媳妇又要躲起来,他这些日子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说到这里,她的脸又垮了下来。
这次,就轮到男人反过来安慰她了。
“会好的。”他沉声说,大掌在她肩头轻轻抚触,“现在不着急,等他们好了咱们有的是时间和他们见面。”
“是啊,又是时间的问题。”苏染深吸口气。
“没事没事,时间嘛,咱们也多得是啊!”袁先生赶紧接话。
西北的冬天昼短夜长,到了冬天他们一天就只吃两顿饭。现在一家人在一起守岁,就觉得这守岁的时间也格外的场。也亏得袁先生在,他本来就能说会道,现在为了能教导好花姐儿肚子里的孩子,他的胎教早早的就开始了。大家就听他说话,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午夜。
这一次,是他们的王府先点燃了除夕夜的第一挂鞭炮。
随着鞭炮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其他人家也都先后点燃了鞭炮。
不多时,整个镇子就都被浸润在了一连串响亮的鞭炮声中。
“我们之后,最先点燃的就是伍将军府上。”壮哥儿突然幽幽的说了句。
李二眼神一暗。“他很厉害。”他沉声说。
是说他们时机抓得准厉害,还是说这个时候终于不藏着掖着了厉害,抑或二者兼而有之,这就只有伍老将军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苏染现在不欲多说这些没用了。她打了个哈欠,拉上男人的手。“我困了。”
“好。”
男人立即点头,两个人一起回房去。
呼!
终于躺在了柔软的床褥上,身边还有李二这个大火炉,苏染舒服得长出了口气。
“真好。”她忍不住靠在他胸膛上轻叹,“这么多年了,我可算是过了一个舒坦年了。”
可不是吗?当初在两江省的时候,她每年的大年夜都是在惊恐中度过的。到了京城,她又因为自身诰命的关系,要在宫里蹉跎一整天。一直到来了这里,那些噩梦、规矩什么的终于离她远去,她可算是自自在在的过了个舒坦年了!
看她在自己怀里舒服得眯起眼,就差跟猫儿似的发出几声舒服的呼噜声了,李二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柔和了下来。
“以后会更舒坦。”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