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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天,没见过这么明亮的夜晚了!
半圆的月亮高高悬挂在天空,银白的月华如霜,恬静美丽,洒在屋顶上一片白。皓月婵娟,星子点点,那一条玉带般的地方,便是银河吧?再过数月,喜鹊就要搭起鹊桥,让牛郎带着孩子与织女相会。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有一座桥架在我和夫君面前呢?
身后传来细微的风摩擦衣裳的“沙沙”声,来者立在我身旁边,大概是怕打扰了我。
“小罗子,有事吗?”我先开口了。
它在我旁边坐下,“我惊扰到大人了?”
“没有。”我依然望着天空,“来人间近三个月,马上就要回去了,想再看几眼。回了奈何庄,我便不能像这样坐在房顶上欣赏月亮了。大家全部吃饱了吧?”
很久没有吹西北风了,也没有月亮,大家找不到能量来源,不要说它们,连我都饿得难受,好不容易等到今天,要吃得饱饱的回地府啊!
“回孟大人的话,都吃饱了,坐在堂屋里聊天呢!孟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晚上吧,白天我要去林府吃饭。况且月朗星稀,大概明天会出太阳,大家在阳光下行动十分不便,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等到子夜时分出发的好。”原计划是连夜起程,青玉姨不依不饶,非得我过去吃个团圆饭才让走。
“孟大人,那帮子小鬼怎么处理?”小罗子问道。
自从敖睚眦死后,它们肚子里的怪胎已经不复存在了,体内的迷惑也消失了,跪在地狱天罗中哭求我带它们回地府。“你认为怎么处理好?”我反问它。
它笑道:“小的猜想,孟大人对此事早有决断了吧?依小的愚见,孟大人肯定会带它们一同起程。”见我有疑问,它接着说:“大人对我们这些孤魂野鬼尚且关爱有加,还不要说它们原本是地府的百姓呢!”
“小罗子,你最拿手的便是揣摩别人的心思。但这一次,你错了,我不会带它们走,它们不是对人间无限向往吗?那就留在人间好了!”我整理了广袖,无视它的惊讶,自管自顾地说:“想当年,阴王麻仙姑建造地府,主要目的是让鬼魅能有个安身之所,不至于四处流浪,死于非命。后来,阎罗王带领地府高层经过数千年不懈的努力,让地府空气清新,环境宜人,和谐安定。孩子不愁念书,年轻人不愁工作,结婚不愁买房,老人不愁看病。过烦了这歌舞生平的安乐,想追求新鲜和刺激,又可以申请转世投胎。可它们,却半点都不知足,竟然受了敖睚眦的迷惑,想来人间只手遮天,长生不老。如今,虽然迷惑已除,若把它们带回地府,再碰上一个八哥哥、九哥哥忽悠它们修道成仙,那它们还不得马上上天了?”
敖睚眦死了,他在人间的王国随之覆灭了,可地府的情况我无法得知,尽管这一段拦截了不少迎新庄来收魂的地狱警察,却没打听个所以然来。这些小鬼,本事不大,贪念不小,经不起诱惑,万一地府的余孽未除,把它们带回去,岂不是又壮了乱党的声势?
小罗子点头赞同,“小的愚钝,考虑问题不全面,还是孟大人厉害。”
我不禁睨了它一眼,“怎么今天开口闭口就是小的小的,你这一客气,我还真有点不习惯了。”大家同生共死,已经患难之交,大家平时说话随便了很多。
它挠挠头,“呵呵,大概是要去地府了吧?多少有些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到了奈何庄,给你安排个护卫队之类的职务,车无非年轻漂亮,可以去奈河桥当迎宾,也可以去孟婆汤店帮忙卖汤,两个人的工资,养三四个孩子,绰绰有余。”我漫不经心的说。
它不好意思了,多谢孟大人,竟然连工作都帮忙安排好了。”说完站起来准备磕头,我拉住它,“地府早在很多年前已经废除了下级向上级磕头,以后,你见到我,只要稍稍低头行礼便可。如果有一天,你也有一官半职后,下级向你行低头礼时,你只需要点头示意一下。当然,你不回礼也没事。”以它的能力,定能助我把奈何庄改头换面,更上一层楼。
它愣了片刻,会意之后,马上匍在瓦背上,“多谢孟大人栽培,能用小的之处,小的当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屋里传来宵宵的哭声,哭得这么惨,大概是又调皮惹车无非生气了吧?
“孟大人,不好啦!小秦疯了!”张恋兰站在柚子树下喊道。
什么?小秦疯了?它向来稳重成熟,这都马上要回地府了,怎么会疯呢?张恋兰从来会说谎的,我和小罗子急忙从屋顶上飘下来。
“兰姐,小秦到底怎么回事?”小罗子和小秦的交情也不错,它焦虑地问。
“哎呀,我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啊!明明它和宵宵玩得好好的,突然间就疯了,拿鞭子抽打宵宵。”不等它说完,我闯进了堂屋。宵宵那么小,怎么经得起锁魅鞭的抽打呢?这小秦,怎么犯浑了?
众魅见了我,自动自觉让出一条路,小秦左臂弯曲挡在脸上,右手持了锁魅鞭,一鞭一鞭结结实实抽在卧在地上的车无非身上。它为人处事很有分寸,我相信它此举事出有因,于是,站到它面前,并未夺它手中之鞭,喝道:“秦竹清,你在做什么?快点把鞭放下!”
此情此景让随后赶到的小罗子怒不可遏,从腹中掏出翻天印,吼道:“秦竹清,敢动你爷爷的女人,看老子不拍死你!”
小秦转身一鞭子抽过去,鞭子绕在小罗子脖子上。
披头散发的车无非抱起昏迷的宵宵,哀哀地叫道:“宁哥!”
小罗子抓住锁魅鞭,高举翻天印朝小秦扑来,我闪到小秦前面。明天晚上就要回地府了,这时候我不希望因任何原因而自相残杀。
“孟大人,快躲开!”小罗子始料不及,想收回翻天印,却因速度太快,根本停不下来。我一动不动的看着一团金光越来越大。它该落在我前额的发际里吧?会不会敲得很疼?那种疼,我能忍得住吗?我会不会也被它拍得烟消云散呢?不会的,不会的,姜大人说过,我不会死的,顶多疼一阵就没事了。可是,会不会砸伤?会不会留疤?
想到“疤”,我内心有点动摇了,再说了,真让我留疤了,我也不敢带它回地府了,陆判哥哥会让这小子死得很惨!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背后的小秦抓住我往后一飘,翻天印不偏不倚盖在我小腹上。
“轰”的一声,翻天印炸得粉碎,小罗子被炸出两三丈!我摸摸小腹,种猪给我种的,到底是个什么咒?
我坐半空跌落下来,被小秦接住了,“孟大人,没事吧?”
看到它的脸,事情的起因我明白了大半。“什么叫没事?”我有气无力地叫唤:“哎哟!哎哟!肚子痛死我了!”
众魅脸色大变,围过来问东问西。
小罗子抱着被炸了一串黑坑的手臂走过来,不知所措,“孟大人,我”
“哎哟!小普,小金,还不跟小秦一起扶我去房间歇息一下?哎哟,痛死了,痛死了!”我哼哼唧唧被它们三个拥进了房间。我广袖一挥,两扇破木门“吱噶”关上了,硬生生把张恋兰准备迈进来的脚挤了出去,只听她在门外喊道:“哎,哎,孟大人,开开门,让我进来帮你看看伤!”
我坐起来,仔细打量小秦的脸,坑坑洼洼,活脱脱的台湾释迦,跟以前皮光肉滑的俊脸对比起来,看来我都心疼,他低着头用手背遮住。我问它:“小秦,是不是宵宵把你的妆弄花了?”
“对不起,孟大人!”它说了这么句,便不言语了,一旁的小普小金尽显忧郁之色。它们三个,是想保护我,才被潘准毁了容的,地狱警察是地府的门面,脸是它们的门面,连我每次给它们画皮的时候,也会心情沉重郁闷,还不要说它们自己。
我尽量温婉地笑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它沉默了一会儿,才答,“其实,我很喜欢宵宵的。可是,没想到,它一杯水泼在我脸上,画的皮就坏掉了。想想明天要回地府了,一不小心,毁容的事便会暴露,到时候,我们三魅的工作指定保不住了,只能排队等转世轮回,我父母、妹妹都在地府,我不想离开它们,不想在人间生活。还有,画皮之事怕对大人有所牵连。”
它的担心和焦虑不是没有道理的,“最主要的,是你怕墨末接受不了吧?”墨末是罗浮庄出了名的美女,现在是它的未婚妻,追墨末的二十多年里,它可没少费心思。
它低着头不说话,也就是默认了吧?我从广袖里摸出一样东西,在床上铺得平平整整,“来,你摸摸,这是什么?”
它小心翼翼的用指尖抚摸着,惊讶地问:“这个,莫非是人皮?”
我点点头,从广袖里取出彩妆盒,在上面涂涂画画。确实是熟能生巧,不到三分钟便画好了,捧起来细细地查看,嗯,十分完美。把人皮往它脸上一盖,轻轻抚平、贴合,“来,照照镜子,看是不是跟你的脸完全一样?”
“太神奇了!”小普小金感叹道。小秦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孟大人,据说这样画出来的皮,防水防火是吧?”
“嗯,但要记住,千万不能划伤。”说完转向小普、小金,“你们三个是为了保护我而毁容的,可是,我现在只有这一张人皮,你们放心,到了地府,我会第一时间跟牛大人马大人打招呼,汇报你们毁容的事情,以我们的交情,它们肯定会关照你们的。我也会尽快找两张人皮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