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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宫中安排了夜宴招待前来观赛之人。蹴鞠为西州百姓喜闻乐见的一项活动,又正逢腊月,年节将近,因此此项盛事便被宫中贵族一年一年传承了下来,最后大王决意,在每年的腊月初,都要在宫中举办为期三日的蹴鞠大会,一来强健体魄,二来欢庆年节,一举两得。
夜宴上觥筹交错,丝竹声不绝于耳,唐谷溪和林寻饮酒少许,不敢在这陌生的宫中胡吃海喝,毕竟此处不是凉禹,有大王重用赏识他们。散席之后,骆王妃的侍女翠烟走过来,笑着对他们道:“唐姑娘,林公子,娘娘念你们家距宫中较远,说要你二人夜宿宫中。”
“什么?”唐谷溪愕然回首,停在了木梯口上,欲要下楼的那只脚也收了回来,“夜宿宫中?可是……外面不是给行人安排了旅社么,我们去那里便可……”
“姑娘别再推辞了,娘娘都已经说了,她已得到大王允许。大王知道你二人是太子友人,还授太子武艺后,心里很是欢喜。便随了娘娘的意思,今夜林公子宿在东宫,唐姑娘则随奴婢前往娘娘的宫殿,与娘娘同住。”
“与娘娘同住?”
“我宿在东宫?”
唐谷溪和林寻齐声问道,张口结舌。
翠烟轻轻一笑,说道:“是的,姑娘有所不知,娘娘近些天来总是做噩梦,常常半夜惊醒,要奴婢陪在床边才可入眠。今日姑娘进宫来,娘娘正想与年轻人说说话呢,有人陪着,估计也就不会做噩梦了,不知姑娘,可否帮这个忙呢?”
她又转向林寻,“至于林公子,既然是借太子名头入的宫,那自然要去太子的住处了。宫中女眷为多,不然,公子还想去哪儿呢?”
她眉眼含笑,注视着林寻,这一句话出口,倒使林寻哑口无言,满脸羞愧起来。
翠烟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行事言谈颇为稳重,这左一个奴婢右一个奴婢,把唐谷溪说得也不好意思起来。又听王妃娘娘原是想找人作伴,才来叫她的,她便也不好再作推辞,只好点了点头。
仰止楼上人流散尽,只剩下忽明忽灭的灯火,在晚风的吹动下,劲摇身姿。二人就此分开,一个随宋安去了东宫借宿,一个则随翠烟前往未央宫。
夜深人静,唐谷溪跟随翠烟走了许久的路,才来到未央宫中。宫中道路曲曲折折,峰回路转,实在将她绕得晕头转向。她记得凉禹的宫殿也不似西州这般复杂啊,可见南国虽景致美好,山水众多,可也因此屋道的设计便不拘一格,风格迥异。
进屋之后,房间内灯火通明,烛影摇晃,却是不见骆王妃人影。唐谷溪心中疑惑,还未来得及发问,便听翠烟道:“娘娘有事在身,待会儿方可回来,这里一切皆打点好,姑娘若是累了,就先宽衣就寝吧。奴婢服侍您……”
“不必了。”唐谷溪笑了笑,“你今天也累了,快去休息吧,我一人便好。”
听她这么说,翠烟也不强求,应着退了出来。
门阖上后,唐谷溪长舒了一口气,在偌大的房间转了转,环视一遍后,发现骆妃娘娘这里首饰宝物奇多,墙上挂的字画、橱柜上的玉石、边陲小国进贡而来的珍奇异宝……举不胜数。她连连赞叹,心想,骆王妃多年来集大王恩宠于一身,此话还真不假!
纵然她是南国的旧日公主,纵然她的父母亲族全被他所杀,纵然她的国土疆域全归他所有,纵然心存防备数十年……可是,对于这样一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放在他宫中无论多少年,都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宝物……唐谷溪微微垂首,是宝物么?对于大王来说,骆王妃只是个宝物么?
大抵不是吧,她想。当初西州本可以早五六年打败南国的,可就因清婉公主,他退兵回朝,只求和亲。烨泫出生即被封为太子,更能证明这个大王,对清婉公主的用情颇深。
她坐在木凳上思量良久,不知不觉眼皮打架,困乏之意传遍全身。烛案上的灯火一摇一晃,将她的影子也映得一摇一晃,时辰渐渐过去,不见骆王妃回来,唐谷溪实在坚持不住,一头栽在了桌上,即刻入眠。
睡梦中,只觉一阵窸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开门声,接着,那阵脚步来到了自己跟前,即使不睁眼去看,她也能感受到,那人的动作有多轻柔,生怕将她吵醒似的。
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脑后,唐谷溪心中幽幽一惊,几乎要从梦中抽离出来。
她察觉到骆王妃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像是在跟她轻轻地说话,具体说了何话她不记得了。那只手轻柔无骨,在自己的头上轻轻摩挲,片刻之后,收了回去,头上的触觉一消失,唐谷溪顿时精神了不少。
她忍着困意,正欲抬头,却在刹那间,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你想要如何?”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带着股淡淡的熟悉感,听到的同时,唐谷溪脑中轰了一声,彻底清醒过来。她心中忐忑万分,身子也顿变僵硬,睁开的双眸又阖了上去,佯装熟睡。
这是谁呢……大王?
还是太子?
为何会在夜深来到这里?
不会是大王,大王知道今夜有人宿在未央宫,定不会过来。那又是谁呢?为何声音如此耳熟?难道娘娘……
“就按我方才说的……”骆王妃轻声道,语气中不带丝毫情绪。
“你方才说的?哼,那不成!”
“那你要如何?”
“我过来一趟不易,更是顶着杀头的危险,娘娘就如此打发我,总不妥吧?哼,这丫头我不管是谁,总归不能坏我好事。大不了……娘娘可以忽视她,在此——”
“不行!”骆王妃从座上站了起来,声音略微发抖,“你简直是疯了……”
那男子发出低沉的笑声,“娘娘何须动气呢,我疯又不是一日两日,这么多年来,娘娘难道还不明白吗?”
“你不该叫我娘娘……”
“那……叫你娘子如何?”
……
唐谷溪身子一阵颤栗,心中生出无边恐惧,她知道不好了,却只能继续隐忍,继续佯装熟睡,继续一动不动。听着那男子的声音,她已忘了去思考他是谁,而是胸腔中泛出一阵阵恶心,惊恐犹如毒虫般啃噬着全身上下,手脚冰凉通透,绝望的阴影一层一层靠近她,渐渐将她笼罩,那一瞬的感觉,几近灭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