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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呼了一口气,稍稍放下些心来。
大夫神情严肃,双眼微眯,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可他依然镇定自持,收回身来,道:“接下来,我便要拔箭了。”
他从药箱中拿出了大大小小许多瓶罐,依次放在旁边的小凳上,又扫视了一遍热水和毛巾,看到一应俱全之后,便扭过头去,将绳子缓缓拿起,抬至箭身正上方。
“等一下。”林寻忽道,叫住了大夫。
大夫手臂停在了半空中,扭过头来看着他。众人也面有不解,不知他要作甚。
林寻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手指因为紧张而不断抖动,好不容易翻开之后,拿出了里面的草药,取出一片放在了林落口中。
“还魂草?”那大夫皱了皱眉。
“是,我想……她含着这些,应该会好些。”
那大夫面上略有错愕,“这还魂草并不常见,你们是从何处得来的?”
“是在夜芜一个婆婆那里得来的,婆婆熟知药草,便让我随身带了些过来。”
大夫听罢,这才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重新放于手中的麻绳上。
“这孩子……真是命苦啊!”孙大娘见此情景,眼圈不禁泛了红,实在于心不忍,便转身走了出来,来到了屏风外。
孙大爷见状,也哀叹一声,道:“这几日,我见外面长着许多艾草,我……这就去给林姑娘拔来些。愿菩萨保佑,林姑娘能捱过此劫。”
说罢,他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此刻,只剩下了林寻三人守在榻前,屋内空气凝固。唐谷溪狠狠咬着牙,忍住哭泣,双手伸过去,握住了林落的手,霎时,手心传来一阵透彻心扉的冰凉。
这手……可不能凉了啊。
就在这时,手中的手指忽然动了动。唐谷溪察觉后,浑身一震,扭头去看林落的脸。
“寻儿……”那个人依旧闭着双眼,却叫出了林寻的名字。
林寻大惊,表情从茫然转为惊讶,立即扑了过去,“姐,你感觉如何?我在这里,我在!大夫马上要为你拔箭了,姐,你可千万要忍着点儿,你可千万不能死……”说至此,林寻的泪水如决堤,又涌了出来。
“寻儿,你……你要记着……”林落侧了侧头,眼皮微微抬起,涣散的眼光从眼底流出,落在了林寻脸上。
“我记着、我记着,你说吧!”
“玉玺、公主……毫发无伤……”
林寻摸过了林落的手,把它紧紧贴在脸颊上,点头道:“好,好,我知道……可是你呢?你不说回去之后,还要找生身父母吗?娘亲答应了你的……就差一步了,等回去之后,寻儿随你一同去找你父母,好吗?”
林落嘴角扯出了一丝干涩的微笑,“好。”
唐谷溪对他俩的事不太了解,因此不便发言,可是心底却蔓延出无边无尽的恐惧来,如同即将到来的黑夜,将她一层层包围。
“姑娘,可准备好了?”眼前弯着腰欲要拔箭的大夫问道。
闻言,她回过头来,和大夫对视一眼,如同佛像一般安详,轻阖上了眼皮。
唐谷溪不由得摸上了挂在脖间的木坠,那木坠自从被林落从火中取出之后,便一直被她带在身上。如今,她两手紧紧攥着那木坠,十指滚烫发红,胸中澎湃不已,闭上了双目,无比虔诚。
屏风外,孙大娘不住地心疼,犹如自己的女儿躺在床上一般。或许是多年来对女儿的遗忘使她心生愧疚,如今得知萱儿还在世,她心中因失去辉儿而变得寸草不生的地方,此刻又如春风吹过一般,生长出一个母亲应有的情感和职责来。
又或者是,这个姑娘此刻的状态太过危险,令一般的常人也无法心安。因此,她揪心无比。
窗外的那树茉莉开得如此繁盛,香味依旧阵阵飘来。
不久,一声闷响从屏风内传出,在短暂的安静之后,里面立刻躁动了起来……
……
好像过去了很久,茉莉的香味才渐渐消失。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燥热的一天重归于清凉,驿馆处的喧嚣随着日落也渐渐消失,当夜幕降临,人群散去之时,谁也不知道白日里的这条街上发生了什么。
月光从未有过的冷艳,从天上斜照下来,倾泻在窗台上,好似银霜。可那终究不是满月,因此显得孤傲又迷人,少了满月的那一份富足与美好。
夜已深,不知是几更天了,屋内的二人还未休息。
孙大爷和孙大娘也不肯去歇息,皆在桌上倚着胳膊打盹儿,地上放着一堆艾草,铫子在火盆上咕噜噜烧着水,不断传出淡淡的艾草香。
都说艾草止血消毒,辟邪驱虫,如今看来,诚然有些功效。
唐谷溪和林寻各守在床头和床尾,彼此毫无困意。对于之前他们在夜芜发生了什么,无论唐谷溪怎么问,林寻都一言不提,处处回避。
最后,见她满脸失落的样子,林寻只好说道:“不如来说说玉玺的事吧,你不是对我娘很好奇么?”
此话果然引起了唐谷溪的注意,她确实对这位未曾谋面的长辈充满了好奇,先前听他二人说起时,也只是一知半解。对于他母亲和林落、他母亲和玉玺……这些问题在她心中,一直蒙着一层纱,神秘而又朦胧。
“我只是好奇,你娘答应林落什么了?”唐谷溪道,“林落方才那样危急的时刻,口中都在说着玉玺的事,这个玉玺,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重要。”林寻点了点头,“我娘穷极一生,都在寻找两样东西。一个是她故国的玉玺,一个……是一颗特殊的红豆。那颗红豆已经到手了,现在,只差这一个玉玺。她先前做南国宫中的奶娘时,曾在王后面前作下过承诺——南国一灭,必当找回这两样东西。”
他扭头看了看她,继续道:“而我姐,一辈子都给了我娘,替她完成心愿。出于这个层面,我一直觉得有愧于我姐,因此才强行跟来的。”
唐谷溪听得有些发怔,“什么叫‘一辈子都给了你娘’?林落虽幼年辛苦,可不也是修了一身高强的武功吗?如此一来,倒也值得。”
林寻叹了口气,摇摇头,“高强度的练武、练功,也是很伤身的……”
“那……找回这两样东西又有何用呢?”唐谷溪想不通,“为此付出那么多,你娘觉得值得吗?”
这回,林寻却苦笑了一下,“值不值得,或许到时就有答案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