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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仲看到《浩然九拳》时,有些意出望外,范老太爷给他的感觉更偏向庄子,渴望自然,追求逍遥大道,漫随云卷云舒……谁知道他珍而重之的一本拳谱却取法于积极入世的孟子。
不过这种犹疑也只持续了片刻时间,姜仲转念即明白过来,范老太爷掌范家至今,岂非就一直在入世?如今他将拳谱交给自己,除回报那副对联之恩,或许还和他在武学上另有感悟和突破有关。
而且,倘若范老太爷当真相信不知道人的那句预言,认定自己就是范宝通的贵人,那么他回赠拳谱的用意就更加明显了。
稍微理了一下思路,姜仲开始继续阅读拳谱:“浩然之气,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总括拳理之后,后面详细地介绍了拳法的招式及与之相配的法门口诀,浩然九拳,层层递进,一招一式又隐隐和自身武学修为的境界相辅相成,炼体聚气时,修炼“却之不恭”、“引而不发”、“左右逢源”、“解民倒悬”四招;通幽修“水深火热”、“金声玉振”;坐照则“明察秋毫”,入微便是“具体而微”;突破不惑,晋上三境,自然是“舍我其谁”!
姜仲以前即使知道武学修炼中的境界划分,概念也是极为模糊的,所谓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此时有了一招一式的具体参照,理解起来无疑更为清晰,只要假以时日,必能随心所欲地控制体内那颗顽皮任性的武魄。
姜仲初窥武学修炼法门就得接触这本上品拳谱,读起来不免心神为之沉醉,渐渐忘时忘我……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门外有人敲门道:“陈公子,我是巧儿,可以进来吗?”
姜仲猛然回神,发现自己左手持卷,右手却握拳微微前伸,竟是不知不觉地在演绎拳谱中的拳招,此时听到巧儿在门外叫门,颇为不舍得把拳谱收起来,道:“请进。”
巧儿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几位小厮,各自怀里抱着书籍和笔墨纸砚等一应文具用品。
巧儿道:“掌柜的说陈公子要预备科考,就吩咐人买了这些,也不知道哪些用得上,哪些用不上,只好先让公子来挑。”
姜仲忙起身道:“给韩掌柜添麻烦了,谢谢巧儿姑娘。”
巧儿笑道:“陈公子不用跟巧儿说谢谢,这些都是巧儿应当做的,掌柜的让巧儿伺候陈公子,巧儿自当尽心尽力,公子总是说谢谢,反而让巧儿不知如何自处了。”
一番话说得姜仲倒有些不好意思,他做王子的时候也有几个丫鬟伺候,只是觉醒了现代人的记忆后,那些基本的社交礼仪也随之植入脑海,不曾想一句正常不过的“谢谢”,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有时反而变得不合时宜,于是笑着说道:“以后大家相熟,成了朋友,就不用一直说谢谢了。”
巧儿飞速地瞥了姜仲一眼,表情有些奇怪,说道:“巧儿只是区区一个丫鬟,怎能跟陈公子做朋友,陈公子不要再这么说,折煞奴婢们了。”
姜仲心中暗叹,也知道此时实无必要再讲一番人人平等的道理,微微一笑,道:“那我来选书吧。”说着逐一看了一遍,道:“都是必要的,请帮我放到案上,回头我自己再归类整理一下,辛苦各位。”
小厮们依言将怀中之物放到桌上,再行礼退出,巧儿道:“公子,让巧儿帮你整理。”
姜仲刚要拒绝,看到巧儿的表情,只好点点头。
整理书籍的过程中,姜仲试着找一些话题来聊,问道:“巧儿读过什么书?”
巧儿摇了摇头,说:“不曾读过书,只跟掌柜的学了写自己的名字。”
姜仲道:“以后巧儿想要读书,我可以教你。”
巧儿又是一怔,然后微微低下头,道:“巧儿谢过陈公子。”
又说了一阵,听到下面闹哄哄的传来一道声音:“陈人中在哪里?快点给我出来!”
姜仲一听是范宝通的声音,笑着摇摇头,然后拍了拍手,道:“我出去看看。”巧儿也赶紧跟着出门。
下了楼,看到店内呜呜泱泱围着一群人,范宝通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居中站着,身后是几个表情生动、打手模样的跟班,而掌柜的韩三娘沉默地坐在旁边,面无表情,既不劝也不帮。
姜仲走到人前,微笑道:“二少爷急着找我何事?”
“陈、人、中!”
范宝通看到姜仲,伸手指着他,满脸愤怒,叫道:“你到底用了什么奸计,让我爷爷答应你做我的老师?你说!”
围观众人看到姜仲之后,正在暗暗替他捏一把汗,心想不知是哪位不开眼的小子居然惹到范二少爷,随后一听范宝通说那少年竟是范老太爷亲自给范二少爷请的先生,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
姜仲道:“范老爷子如此安排,我也觉得始料未及。”
“你休想用我爷爷压我!明明说好的做我的跟班伴读,转眼就变成先生了,你何德何能?定然是用了什么诡计,蛊惑了我爷爷,快快从实招来。”
姜仲盯着范宝通看了一会,忽然笑起来,道:“二少爷果然聪明,知道最简单的法子最有效。”
“你胡说八道什么?”
“二少爷明知道反抗不了范老太爷及令尊的决定,所以退而求其次,跑来找我的麻烦,为此甚至不惜破坏朋来客栈的生意,无非就是让我知难而退,二少爷为阻止我进范府,煞费苦心,且奇计频出,在下不由得感到很好奇,今日即便不是我去做二少爷的先生,范老太爷也会请别人,二少爷难道要一直这么抗拒下去?之所以如此,莫非二少爷有什么心事?嗯,我来猜一猜……”
范宝通闻言,脸上表情几经变幻,忙叫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那谁快去阻止他!捂住他的嘴巴!”
身后一个小厮闻言朝姜仲走过来,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凭空闪过,随后听“嘭”地一声,一张桌子裂成两半。
“沈连飞,不要伤了二少爷!”韩三娘突然站起来对着某处叫了一声。
那个小厮早已吓得脸色惨变,瑟瑟发抖地站在原地,再也不敢向前挪动一步。
朋来客栈里隐藏着一位鬼魅般的护卫剑客,在庐州城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大家没有想到那位护卫今日居然会对朋来客栈大东家最得宠的少爷出手。
也吓了一跳的范宝通有些色厉内荏地嚷道:“沈连飞你要干嘛,你作为我们范府的护卫,你要杀我吗?我可见过你很多次!”
没有回答,韩三娘笑道:“二少爷,沈连飞肯定是不敢伤你一根汗毛的,但是别的人他却不认识……”
范宝通哼了一声,让那位小厮回来,韩三娘又道:“二少爷今天这么做,三娘心里也有数,应当不只是针对陈公子,想来二少爷对三娘掌管朋来也有看法,还请二少爷明示。”
范宝通听韩三娘这么说,害怕闹到父亲那里,忙道:“韩掌柜别误会,我今天来,就是为了问那个姓陈的一句话,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韩三娘道:“既如此,我立即着人安排包间,让二少爷跟陈公子好好谈一谈。”
“不用麻烦,我当面问他。”范宝通又看向姜仲,带着挑衅味十足的口气道:“姓陈的,既然我爷爷和父亲已经决心安排你做我的先生,我也不再反对,但是你今天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我就是离家出走,也绝不认你!”
姜仲道:“二少爷请讲。”
“为证明你有真才实学,果真可以胜任做我的先生,你必须在下个月的鹊桥诗会上夺得‘诗魁’之名,众所周知,在安庐城,只有‘诗魁’才配做我范宝通的先生,你答不答应?”
范宝通原本只是想用“诗会前三甲”来刁难姜仲,后来听说他竟然不是做伴读,而是做先生,难度自然也要相应提高。
“好啊,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嗯?”范宝通见姜仲答应得如此爽快,自己倒吃了一惊,感觉此事必有蹊跷。
姜仲重复道:“这一个月就当是我的试用期,而鹊桥诗会则当做一个考核,如果通过,我就转正,二少爷觉得怎么样?”
范宝通听得云里雾里,道:“你乱七八糟地说什么?”
姜仲笑道:“我得诗魁,然后做你的先生!”
范宝通正要答话,忽听有人截道:“哪里来的无知小儿,好大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