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高烧来势汹汹,谢颂华都有些猝不及防。
刚开始还没有察觉,只是想着要罚抄书,因而正端正地坐在桌子前抄写。
后面越抄越觉得烦躁,抄了几页之后,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便想着出去走走或许会好些。
结果才一起来,就觉得不对劲,自己根本就手软脚软,没什么力气。
兰姑姑刚好进来给她添水,一见着她的样子就吓了一跳,伸手一摸,果然滚烫非常。
这才和几个丫鬟一起七手八脚地把她送到床上去,又往前头去报病,请拿帖子请太医。
齐氏虽然不喜欢自己这个女儿,可再不喜欢也还是女儿,是谢家铁板钉钉的姑娘,当下便叫人去请太医。
谢颂华躺在床上,看着床边的人来来去去,偏偏她自己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昏昏沉沉,身体像是有千斤重,这烧来得太快了!
至此,她心里也不由害怕起来。
这可是在古代,在这个医疗落后的年代,随便一场风寒都可能会要了人的性命!
她费了许多功夫才勉强表达出不要盖棉被的意愿,多的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兰姑姑还在一旁着急,“姑娘这都烧成这样了,必然是今天在水里着了寒,得要先把寒气逼出来才行,等汗发出来就好了,姑娘可别任性啊!”
谢颂华无力到要骂娘。
这七月份的天气,让她盖床棉被,是真的会脱水而死的好吗
好在太医还算有点儿本事,给她诊了脉之后,便直言谢颂华这不是着了寒气,无需闷汗,才算是捡回了半条小命。
等太医走了之后,众人又开始张罗起来给她熬药。
可惜她想要通过物理降温都没法表达清楚,只能昏昏沉沉地烧着,然后迷迷糊糊地被兰姑姑灌下了两碗药。
好在她这烧来得凶猛,味蕾变得迟钝,倒没有觉得很难喝。
等到第二日再醒过来,体温总算是降下来了一些,但还是烧得厉害。
谢颂华混沌的脑子才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她吃力地将袖子掀开,果然……
是伤口发炎了。
那几道被鹰隼抓伤的地方已经红肿溃烂还化了脓。
原本当天晚上被抓,她就没有留意,第二天又落了水,加上这会儿还是夏天,可不得发炎。
怪不得昨晚上的高烧来得那样气势汹汹。
兰姑姑正端了盆水进来要给她擦洗身子,见着她已经下了床便吓了一跳,“姑娘!”
然后才看到她竟然拿了把小刀在手上比划,旁边还燃着一盏灯。
谢颂华招手叫她过来,“我使不了劲儿,姑姑帮我把脓挤出来。”
当兰姑姑看到她手上的伤口时,这一下就吓得更厉害了,谢颂华连忙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姑姑不要嚷嚷,相信我的医术。”
等脓全部排干净了,谢颂华也痛出了一身的冷汗,又咬牙拿盐水将伤口洗干净了,再用盐水湿敷。
果然这样一番操作下来,到中午烧就退了。
才吃了半碗饭,谢芫和谢荼便联袂而来。
带了些点吃的玩的,算是探病。
下午各房也都有人遣人过来探望,就是谢荔和谢思华都派了自己跟前的大丫鬟来宴春台。
兰姑姑脸上便带了两分笑意,“姑娘也算是苦尽甘来,如今虽还比不上其他的姑娘们,可到底府里也知道有姑娘这号人了。”
能不记得么
这还得是因为齐氏从昨天下午开始的大盘查吧!
要整治那帮犯口舌的底下人,头一件拿出来说的事儿,自然就是谢颂华身上的谣言。
这样一来,不到半天功夫,上上下下都知道,因为谢颂华的缘故,府里这般大动干戈,那这位从外头来的四姑娘,在当家人心里的重量,不由得人不多琢磨琢磨。
据说到今天中午,府里已经查了三十四个仆妇。
兰姑姑告诉谢颂华,这大概是最近这几年来,府里动作最大的一次整治行动了。
原本只是想把黏在自己身上的谣言摘干净,想不到竟然还有这等效果。
另外就是昨天下午,寿安堂便送了两件玉摆件过来,还有一柄青玉如意,说是她受了惊吓,给她压压惊。
四个姑娘落水,就单给她送东西,不由得人不多想老夫人这一举动的意义。
谢颂华不过思索了一会儿,便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
多半还是谢荼的缘故,当着众人的面儿,那一番说辞糊弄过去了,可事后,老夫人未必不会问谢荼,谢荼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看来,是老夫人觉得她这样“识大体”值得嘉奖。
这一来,连各处的管事婆子对宴春台的态度都好了许多,终于会问一句去拿菜的碧桃:姑娘晚上想吃什么
而不是问啥啥没有,给啥吃啥了。
谢颂华这场烧来得凶险,但烧退了就好多了,只是人还没有什么精神。
学里就请了几天假,老夫人发了话,让她安心在屋子里养两天,连请安都免了。
谢颂华便将丁香叫了进来,还有兰姑姑一起。
“想到了吗”
谢颂华脸上的表情比较平淡,可丁香仍旧紧张。
那日在桥上,谢颂华是带着丁香一起的,她已然不记得当时丁香站的方位,但或许丁香能想起来是谁站在她身后的。
因而那天从寿安堂回来之后,谢颂华便给了她个任务,让她仔细回想,当天在桥上的情形。
“你只管说,若是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现在再要追究,也没机会了,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推的我。”
兰姑姑闻言吃了一惊,“姑娘是被人推下去的”
谢颂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视线仍旧落在丁香身上。
“奴婢记得,当时奴婢跟在姑娘身后,然后五姑娘就冲了上来,五姑娘跟前的翠缕上来就把奴婢挤到了一边,七姑娘屋里的环佩也上来堵了我的路……”
她脸上闪过两分恍惚,显然又在回忆当时的事情,“奴婢记得当时姑娘被几个人围起来,然后六姑娘惊呼了一声,奴婢着急地看过去,确实有个人在姑娘背后,是个丫鬟,是……”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眼中的神色慢慢地变得坚定起来,“是翠缕!对,就是她!那天她穿的衣服和环佩是一个颜色的,但是环佩那天带了一朵大红色的绢花,还被侍书嘲笑了,站在姑娘身后的那个人没有带绢花!”
兰姑姑顿时紧张道:“是四姑娘要害姑娘!”
谢颂华却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若是她,就未免太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