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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群之马。”我望定了柏晨的眼睛,“我再问你一遍,你真地认为丁烨才是那个害群之马吗?”
“我要听你亲口说。”
柏晨静静地看着我,一直静静地。不知不觉中,她抿紧了嘴唇。即使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了,她依然没办法开这个口。
“很难吧,”我觉得我好像有一点点想要站在她那一边,“好像杀人报仇,都比诋毁丁烨更容易一些。”
柏晨:“你赢了。接下来想要怎么样?如果你们有证据的话,早就把我抓起来了吧?不过没有证据,你们其实也可以抓我。”言语间,她的脸上自觉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讽刺和敌对,“当年,你们有什么狗屁证据?不也把丁烨抓了吗?不也判他罪名成立了吗?”
她说的是事实,我无从辩解。
但是我有必要摆明白自己的态度:“我和我的同事不会这样做。对我们来说,证据还是很重要的。”
“而且……”我想想还是说了,“严格来说,我们不是警察。我们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
柏晨意外地睁大了眼睛。
我:“我们隶属于一个专门调查奇案怪案的部门。这个部门办的案子,通常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违法犯罪的案子。所以,即使你确实是R,你的所作所为,严格来讲,并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之内。”
柏晨好好体味了一下我说的话,以及我的态度,脸上不禁流露出不敢相信:“难不成,你是想放过我?”
我纠正道:“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柏晨极轻微地挑了一下一边眉毛:“难道你们就没有告诉青浦县警察的责任?”
我:“这个么……乔爱梅、胡光达都是自杀的,我们确实没有任何证据把你和他们的自杀联系到一起。我们现在有的也只是怀疑。仅凭怀疑就告诉他们,很可能帮不了他们的忙,还只会添乱吧。我相信他们一定有自己的调查方向了。”
柏晨把我看了又看,确定我不是在说笑。我肯定不是。
她不由得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你这人真有意思。明明应该跟青浦县警察站一边,但是你偏不。明明是要放我一马,可你又死活不承认。”
我:“呵呵。”再次纠正她,“我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你的是R,我现在只是怀疑你是R。”
“好,明白了。”柏晨的眼睛微微眯起,“你就不怕R再让什么人自杀?”
我:“胡德凡吗?”
柏晨:“……”
我实事求是地道:“从法律上来说,自杀真的不是犯罪。我怕也没有用。”
“不过,站在普通人的立场上,”我斟酌地道,“我还是希望R能及时收手。有一些事,你以为自己是对的,也许出发点也是对的,但是不懂得及时收手的话,最后很可能还是会变得不可收拾。”
柏晨很敏锐地问:“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我笑了一笑:“算是吧。”
青铜鉴的事上,我受到了很大的教训。但最大的教训,还是从郑晓云的嘴里告诉我的。我并不曾像他一样,经历过崩溃。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便起身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柏晨也跟着站起来:“你不想知道R为什么要替丁烨复仇?她和丁烨到底是什么关系?”
“好奇心肯定会有的。”我想了想,“但是……还是不要了。知道得越多,负担越多。”
柏晨:“这又是你的经验之谈?”
我笑了笑:“对,这回真是我自己的经验之谈。”
我赶到乔爱梅的公司时,周海他们还在跟乔爱梅的同事们一本正经地问着话。同事们已经被反反复复问了好几遍话了,就算以为我们是省厅下来的,也开始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我便也帮忙一起询问起来。
全部问完,都到午饭时间了。建材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也有自己的一间小食堂。经理很客气地让我们一起过去吃饭。我们也真饿了,便也没有客气。
周海问我:“你那拎的什么?”
我:“哦,柏晨给的手工皂。她店里卖得最好的两款,让咱们也试试。”笑着问韩财,“老哥也来两块。”
韩财笑着连连摆手:“我都这把岁数了,还用这些。”
我便笑着把手工皂收好,袋子先放到一旁。
问了这一上午的话,凡是跟乔爱梅走得还算近的同事全都梳理了一遍。但是还没有一个人知道乔爱梅还有第二只手机(手机卡)。
昨天去营业厅查出这个号码的用户是乔爱梅时,就已经让人家把一年内的通话纪录也调出来了,除了胡光达以外,还有就是她爸妈的号码。也没有可以查下去的线索。
我们不主动提出见解,韩财当然也不会,于是中午饭吃得有些闷。
直到都吃完了,周海才道:“要不……我们下午是不是去拜访一下胡德凡啊?”
韩财微微一惊。
不过正常来说,这个时候也确实该去拜访一下胡德凡了。胡光达是他的儿子,胡德凡就算不是证人,至少也是受害者家属。
所以韩财也没有理由可以反对。
“我们队里应该有人去问了吧?”他只能这么说。
周海:“我知道。不过面对面的接触,总比看资料强。”
韩财登时就没话了,只好笑一笑:“行吧。”
章家骠道:“我还挺想看看胡德凡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周海:“可不是吗?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人物。”又问韩财,“老哥,你见过吗?”
韩财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你们都没见过,何况我这种基层小警察。”
周海见我也不搭腔,便问:“你不想见?”
其实我真有些兴致缺缺。我刚刚才从柏晨那里回来,藏了一肚子的事,这会儿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想这些。
这一刻,我真心觉得胡德凡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只是碍于周海他们还看着我,只得笑道:“当然了。赶紧吃完,早点儿去见。”
这一刻,我真不知道胡德凡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我来说很重要。
如果我早知道……也许我根本就不会去。
胡德凡住在郊外的一幢大别墅里。一路看来,这幢别墅独一家。他本身就是房地产开发商,给自己量身订做一幢最好的别墅,也不稀奇。
但是越来越近的时候,我就发现和我一起坐在后排的章家骠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我压低声音问他。
章家骠便也小声地回道:“这里的‘气’不太对。我觉得不舒服。”
我微微一惊,觉得有点儿奇怪。章家骠的感觉不会出错。可是,这是胡德凡自己的别墅。像他们做房地产的,本身就是很看重风水的,怎么会弄得自己的别墅反倒“气”不对呢?
当车子停在别墅前,章家骠的眉头已经紧紧地皱到了一起。我看他是真地挺不舒服的了。比我们刚来青浦县时,那个“一锅端”的政府大楼,还让他不舒服。
章家骠:“我……我就不进去了吧。”
前排的韩财和周海不禁一怔。
我替他掩饰道:“骠子好像又有点儿晕车了。”
韩财笑道:“小章还会晕车啊?”
我们便也都笑笑。
周海点了一下头:“那你就在外面自己散散吧。”
于是,就我们三个下了车。我寻了一个空档,把真实原因告诉了周海。周海很惊诧地看了我一眼,又看看眼前这幢很豪华的别墅。
怎么看都是精心设计、精心打理出来的啊!
韩财上前,通过门前的可视电话和别墅里的人打过招呼,并且出示了证件。保姆才放我们进去。
这别墅真的太大了。我之前看过的最好的别墅,就是小赵家吧,跟胡德凡家还是不能比。风格也差很多。
小赵家相比之下,还是内敛得多。
胡德凡家从外面看,就知道里面搞不好更花钱。
保姆请我们在客厅里坐下,还泡了茶,说胡德凡马上就下来。我们有点儿呆地点了点头。
周海见保姆走了,便正大光明地看向背后那块巨大的玉石墙壁,上面还雕了花。那玉石的润泽度……周海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伸手摸了两把。
“我的天,”他压低着声音问,“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韩财也很惊诧。
去年微博上传的,某人家里的墙壁就是这种玉石墙壁。我都不敢想,这要多少钱。
周海转回头,马上又发现放在茶几上的烟灰缸好像也是玉石的,连忙捧在手里看了又看。
“我去,”他眼睛都看绿了,“这胡德凡得多有钱啊?给人家当传家宝的东西,他拿来当烟灰缸。”
韩财呵呵地笑:“那是肯定的。他一个人一年赚的,比很多地级市一年的财政收入都多。”
周海嘴巴张开了就合不上了。我也没好到哪里去,眼睛一直都睁得圆滚滚的。
我们今天是真要见到大富豪了。
正想着,楼梯那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