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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酒楼位置不错。
恰巧处于县学对面,所以是士子书生的聚集地。
此刻酒楼里面也坐了几桌县学学子,正在指点江山高谈阔论。
苏阳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带着小媳妇儿正准备出城直奔北平。
不料小丫头突然喊肚子饿了,眼瞅着到了饭点,苏阳想着手里面还有些许闲钱,所以不如在离开之前,带小媳妇儿大吃一顿。
不料他身上挂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身上也穿着粗布麻衣,给人一看的感觉,就像是逃荒过来的难民。
店掌柜只是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张口就骂道:“哪里来的贱民?滚一边去,别打扰我们做生意!”
苏阳闻言脸色一沉,“掌柜,以貌取人可不是好事!”
“呵,还‘以貌取人’?”掌柜不耐烦地讥笑道:“瞧你这穷酸破落户的模样,难不成还是哪家落难的公子哥?”
“马上给我滚听见没有!你要是敢上前一步,我让人打断你的狗腿!”
酒楼二层,暴昭和叶希贤瞧见这一幕,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店掌柜还真是狗眼看人低!”
“北平府果真乱象横生,那燕王难辞其咎!”
眼见掌柜凶神恶煞的模样,小丫头顿时就被吓到了,拉了拉苏阳的衣袖。
“相公,我不饿了,咱们走吧!”
苏阳一听到这话顿时就怒了!
他一向谨慎隐忍,受点委屈吃点苦无所谓,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脾气!
自己受委屈可以,但是你让我媳妇儿受委屈,那就不行!
苏阳冷眼看着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店掌柜,淡淡地开了口。
“好,多谢掌柜教训。”
“小子这里有诗一首赠与掌柜!”
“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眼晴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位于二楼的暴昭听到这话,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这小子有些意思,骂人都骂得这么妙,嘴比刀子还利,应该是个落难子弟。”
“应该是的,这诗堪称绝了,看似咏针,实为讽刺,但诗中只字不提讽刺的人!”
叶希贤也是微微一笑,心情顿时好处不少。
一众县学书生更是哄堂大笑,他们早就看不惯这掌柜平日里的作风,现在难得出了口恶气。
“唐掌柜,你怎么不说话了?”
“对啊老唐,转过来让我们看看,你屁股上面有没有眼睛!”
唐大山气得满脸涨红,心里把苏阳的十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
偏偏他还不能再赶人,否则这些县学子弟把这首诗传出去了,那他这座酒楼的名声可真就臭了!
而且这小子随口就吐出一首诗词,明显不是什么流民贱民,真可能是落难的公子!
那可就更加不能得罪了啊!
强忍着心头怒火,唐大山快步上前,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位公子,是小人先前有眼无珠,望公子恕罪!”
“二楼尚且有一雅间一处,还请公子移步用膳,费用免!”
唐大山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开口,苏阳这才冷哼了一声,带着朱婉秋走进了酒楼。
不吃白不吃!
小媳妇儿受了委屈,那就得把场子找回来!
瞧见这一幕,暴昭脸上的笑容更甚。
“还是个知进退的小家伙,不错!”
苏阳能给掌柜一个台阶,没有得势不饶人,这很是难得。
叶希贤倒是不以为意,他出身江南豪族,入国子监进学修德,后举贤良,任监察御史。
这些年什么才子没有见过,所以苏阳这点诗才还引不起他的兴趣。
苏阳带着小婉来到二楼,却正好见到了暴昭与叶希贤。
虽然不清楚二人的身份,但是苏阳隐隐察觉这二人不是简单人物。
年长那人目光如炬,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略显陈旧的儒袍也是浆洗得十分干净平整,一双锃亮的眼眸射出坚毅而慑人心神的光芒。
稍微年轻那人布袍纶布,书卷气极浓,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中正之气。
这二人,只怕很不简单!
不过这与苏阳无关,仅仅只是点头示意后,就带着小媳妇儿在一旁坐下。
直到店小二把好酒好菜都端了上来,小丫头这才回过神来,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相公,你好厉害呀!”
“哼,你之前还骗我说没有读过书,都是你不想科考的借口!”
苏阳无奈地笑了笑,夹了一个鸡腿放到她碗里。
“做官有什么好?”
“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
“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
“贼做官,官做贼,哀哉可怜。”
苏阳幽幽一叹,却不料随口一句,令叶希贤勃然大怒。
“黄口小儿安敢妖言惑众?”
“皇上嗣大宝位,清心恭己,喜怒不形,轻徭减赋,赏罚以类,举措得宜,行之期年,万姓悦服,群生欣豫,薄海内外,薰为太和……岂容你在此出言污蔑?”
苏阳听到这话顿时就愣了,没想到这都能撞见朱允炆的小迷弟!
不过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苏阳立马开口致歉。
“先生见谅,是小子孟浪了。”
虽然苏阳道歉了,但是叶希贤还是觉得不太满意。
当今皇上可是一位圣君明主,叶希贤一直尊崇有加,哪里能容忍有人非议朝廷!
“小小年纪不思进取,上报家国下安黎民,安敢在此非议妄言?”
苏阳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老子都道歉了,你丫还咬着不放,有点过分了吧?
“小子虽然不通孔孟之道,但也不是好坏不分的浑人,怎不知皇上的爱民之心?”
“那你还口出狂言,非议朝廷?”叶希贤轻蔑冷哼,显然不相信苏阳的说辞。
苏阳双手一摊,无奈苦笑道:“皇上即位,锐意革新,但上下不通,形势不明,反倒不是一件好事!”
啪嗒!
始终沉默的暴昭听了苏阳这话,突然身一颤,竹筷应声而落,掉在桌上,传出一声轻响。
他扭头看向苏阳,眼神中绽放出了一道精光。
表面上新帝朱允炆接掌的大明局面稳定,国家统一,政治安定,吏治清明,可实际上却是内忧外患。
对内太祖时期留下的重武轻文、严刑峻法、江浙重赋税和冗官冗员等问题亟待改革,又有诸王拥兵自重不尊朝廷号令;对外鞑靼、互剌诸部及兀良哈三卫不断袭扰大明边地,北虏之患始终未绝!
在这个条件下,皇上锐意推行建文新政革故鼎新,朝臣大多持反对意见。
刑部尚书暴昭,正是其中之一!
北虏之患尚且可以抵御,可内乱如何解决?
暴昭看着眼前稍显稚嫩的苏阳,不知为何总觉得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