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忠默然,勋贵当中有纯粹的武夫,但也有不少贪财好势的,想要达成目的,那自然就要跟文官交好了。
看来圣上是有意把颖国公抬高,就是为了替徐帅和他镇守京城总领大都督府,他们俩个目前军中最大的党派首领调离京城后,才好以一个较为平稳的手段解决一批勋贵武将。
毕竟他们俩人在庙堂身不由己,作为武勋之首怎么也得庇佑麾下的将领,这跟朝廷的律法必然相违,可不庇佑又如何让其余将领安心。
颖国公麾下并没有什么人,有的那几个也常年征战在外,身上并没有什么污点,所以颖国公上位是最合适的人选。
李文忠瞧了眼朱标,皇帝是天下人的皇帝,太子也同样是天下人的太子,明知道东宫一系即将遭受重创也毫不手软么?不愧是太子殿下,心胸格局远超常人。
朱标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你也该封王了。”
还在愣神想着应该保住那几个嫡系的李文忠随口应了一声,然后猛的反应过来,仓促的站起身说道:“臣惶恐,臣蒙受天恩受封国公已是德不配位,岂敢再有他想。”
朱标摆摆手让他坐下:“表兄是皇亲国戚受封国公理所当然,何况还有赫赫战功,而今长沙王李善长退养,朝中仅剩双王,表兄当补上才是。”
李文忠平复心境坐下,他是真的不太想封王了,国公之爵已经是显赫,他又是皇亲,李家往后与国同契,足以富贵传家,王爵之尊是祸非福。
李文忠喝了一大口茶水说道:“殿下莫要吓唬臣了,臣死后被追封为王还差不多,活着的时候不敢奢望了。”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表兄不必多想,只要初心不变即可,其余的父皇和本宫自有安排,瓦剌那边躁动频频,军需粮草已经往那边运送了,表兄准备准备吧,开平王镇守边疆,深入草原平衡各部的大任还要由你去完成。”
李文忠一听就知晓事情已经定下了,这个功劳就等他去立下了,之后凭着身份功绩顺理成章的封王,想了想沉声说道:“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还望殿下成。”
朱标点点头:“王爵本就不是世袭罔替,曹国公府与国同休,这是理所当然之事,表兄不必多想。”
说完后俩人又谈了几句,朱标就要动身回宫了,李家众人恭送出门,李文忠又吩咐国公府侍卫一路护送,眼看着太子行驾缓缓远去,众人才挺起腰杆。
赵氏松了口气笑道:“殿下真是温和有礼,妾身还生怕招待不周呢。”
李文忠拍了拍身旁李景隆的小脑袋让他们滚回去读书,赵氏看夫君神态有些深沉就问道:“可是殿下吩咐了什么难事?”
李文忠摇头道:“宫里有意封我为王制衡军中勋贵,也可能还有更深远的打算。”
赵氏听到前面还颇为惊喜,她一个深闺妇人,能吹虚的也只有自家夫君的地位了,京中谁不羡慕她这个曹国公夫人。
可听到后面赵氏突然想起先前听过的那些故事娇容失色道:“不会是要拿爷杀鸡儆猴吧,传说前些年东瓯王汤帅就是如此,先封王然后就被治罪了,爷是皇亲国戚,效果估计比汤帅还……”
李文忠捂着脑袋叹了口气,准备回屋好好想想,赵氏则是都快哭出来了,跟在李文忠屁股后面追问连连。
朱标坐在车驾内看着顶端游走的龙纹,随着马车晃动仿佛都活了一般,朱标每次看都会有另一种体验,国画重意不重形,乍一看这龙各个都呆板蠢的很,但看的久了就别有意趣。
李文忠封王其实只是小事,毕竟到下一辈就又成国公了,而且最重要的就是他们没有实际封地,实际说起来就是大号的国公罢了,远不能跟以前的王爵相比。
朱标现在在意的只不过是勋贵罢了,李文忠和徐达离京,京城内军方最大的大佬就只剩下傅友德了,此人对结党营私没有兴趣,也没有那个天份,面对肃清贪腐的屠刀,勋贵们要么赶紧撇清干系,要么就再找一条粗大腿。
想必胡惟庸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是李善长的学生,亲眼看着李善长走向辉煌又安稳的归养,定然清楚李善长依仗的就是文臣中的地位,已经身后众多淮西勋贵的支持。
朱标的目光从游动的龙纹上移开,李善长能安稳退下的原因还有一条,那就是他与朱元璋之间深厚的君臣之谊,加上李善长主动愿意在盛时退下,这才是关键,其他人哪怕是刘伯温都没有,更不用说胡惟庸了。
朱标默默的记算了一下,哪怕有胡惟庸出手,一些罪大恶极的勋贵也难逃死劫,尤其是镇守地方欺压良善的那一批,整个勋贵集团应该会减员两到三成,这可就是重大打击了。
这件事之后胡惟庸也就算是真正起势了,汪广洋也马上就要被贬离京,傅友德又没有号召力,加上这次过分的褒奖,必然被徐达常遇春一系的勋贵排斥,仅剩的胡惟庸还是淮西出身,胡相国的时代开始了,他们父子俩也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车驾回返朱标也没有去见自己父皇,径直返回东宫后,又派刘瑾去看看归意侯明升一家安顿的如何了,若是人家刚到就遭受欺压,那朱标的面上也不好看,毕竟是他亲自受降册封的侯爷。
刘瑾应诺而去,暖玉等人则是伺候朱标脱下厚重的朝服,实在是有些热,屋内的冰鉴不断散发着凉意,那也顶不住外面越发炎热的天气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夏天真的热冬天也是真的冷,两季特征极为明显,吩咐太监再摆放些冰鉴,然后才走到软榻上躺下,暖玉乖巧的坐在他身旁缓缓的扇动带着香气的小宫扇。
——————
朱标闭着眼安静的躺了好一会儿,整个东宫顿时消停了下来,就连外界的蝉鸣蛙叫都响不了几下就突然消失了,太子爷要休息,谁也不能打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