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妃好生休养。”岚伯转身行过礼,拉着一脸泪痕的齐运就往外去。
待只剩两人后,岚伯将言漠失去功力一事简单说明了一番,便让齐运一同帮忙前往后厨准备药膳与去煞汤。
小半时辰后,齐运端着药膳寻言漠,才知大当家又回了小玉公子的房间。
玉凌州为了让姐姐好好休养,自主让出房间,与憨子挤一个房间去了。
“大当家。”齐运进屋就见言漠坐在窗边呆呆望着外面,他将药膳放下,劝解道,“先把药膳吃了,这时候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岚伯端着去煞汤跟着,欠身候在门外,他不敢惹起言漠的注意,却又放心不下
见对方纹丝不动,齐运更加担忧,继而鼓舞道“大当家,你别担心,我问过陆九,陆九说功力是可以练回来的,只是需要多些时日啊!还有,岚伯也说了,他会尽全力给你调理身体,让你尽快回归巅峰!”他边说边走过,硬生生拉着岚伯进门来。
“”岚伯垂眸不语,心中却道,说好的不惹注意呢?
言漠身形未动,虚看了一眼身侧“巅峰”想起芽征的悲惨结局,她自嘲道,“物极必反,我倒不指望能回归巅峰,只求能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们”
听及此,齐运压制下去的情绪再次翻涌,不禁哽咽道“都怪我们太弱了别家孩子还未当家,你小小年纪时,已经将一切都揽上肩头呜呜大当家是我们连累了你想来,你救我这老不羞的时候,也就十岁上下,这些年我也没个长进王爷送我的贝柄短刀到如今还只会一招半式呜呜”
“都是过去的事了齐先生何必”
“呜呜呜想当年我被那人牙子扒光了衣服”齐运情绪上涌,自说自话一吐为快,反而忽略了其他,“拉去街市游荡呜呜若不是你相救,我哪还有脸活着呜呜啊啊啊大当家你可知,那时的你对我来说就是显灵的神仙!我暗自下决心,以后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定当义不容辞,以身替之!呜呜啊啊!大当家啊奈何我人单力薄,就是个软骨头!除了插科打诨,什么都不会呜啊啊——”
哗啦啦的泪水好似喷泉一般,从齐运眼中活蹦乱跳地出来!
“哎”言漠阖眼深深叹气,心想,今日见到的眼泪真不是一般多!
“齐先生,你怎么也和岚伯一样,动不动就挂着两条泪管!”她嫌弃道。
“还不是你有事都憋心里,不哭不闹,只能我来替你哭了呜呜呜其他本事我没有,替你哭一哭呜呜总还行的!呜呜啊啊啊——”
“行了行了”言漠无奈掏掏耳朵道,“别哭了”
齐运停顿一息,斜眼看看未动的药膳,继续嚎啕大哭,誓要淹没一切!
言漠见此,不禁默默翻了一个白眼,端起药膳大口大口吞咽,三两下就吃完了,展示着空碗含糊道“嗯?吃完了!别哭了,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这个老不羞!”
“嗨~这就对了嘛!”齐运一改哭相,开心地将眼泪全数擦干!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过去本以为你天生属开心果的。”岚伯一见齐运计谋得逞,欣慰淡笑道,“齐先生,那些不堪的回忆,都已过去过去的磨难”说着,他眼神微动,意味深长道,“不该成为如今的包袱。”
“嗯?”齐运难得觉得对方说到了点上,赞许道,“岚伯你说得对!过去的磨难不该成为如今的包袱!大当家,你看啊,这几年来,我们大大小小的也经历了不少,此番诛邪,亦是天降大任!磨难已过,大当家你都挺过来了,可不能再消沉!”
“行了行了”言漠嫌弃极了,摆手让齐运收收,转而对岚伯道,“听王爷说,救我你也出了不少力,还未曾谢过。”
“王妃言重了,此乃属下分内之事。”岚伯说着将去煞汤放在桌案上,行了一礼便要告退,“王爷那还需人照料,属下先行告退。”
言漠看了去煞汤一眼,目送岚伯离开,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好像对方有些避之不及似的
“诶诶!”齐运见大当家死死盯着,直到岚伯走远了,才凑近小声道,“这个岚伯不简单啊!说起王爷,大当家,有件事,我一直没说呢。”
言漠收回目光“?”
“嗯以我三十几年看人的经验岚伯与王爷的关系一定匪浅!就北线那次!大当家你不知道,你奔赴前线不久后,岚伯可生气了!竟敢指着王爷的鼻子骂呢!”
“!”见对方说得煞有其事,言漠的眉毛蹙得更紧了,疑惑着,“指着王爷的鼻子骂”
“是的!”齐运点头肯定道,“而且更奇怪的是,王爷竟然没生气,没治罪!还默默忍下了!你说怪不怪?!”
“狐狸忍下了”言漠深深不解,自语着,“为何?”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边,岚伯拿着药膳来到主屋,就见王爷也是呆呆坐在窗边,望着小玉公子房间的方向
“王爷,先把药膳吃了。”
“她怎么样了?”奇铭收回目光,问道。
“药膳已经吃了,属下将去煞汤留在了房内。”
“她的心情,可有好转?”奇铭眼中投下一片落寞的阴影。
“王爷既然担心,何不亲自前往看看?”
“”奇铭看着药膳入神,“回到殿内,她又开始躲着我我怕”
“遭人嫌?”岚伯将药膳推近对方,垂眸揶揄道。
奇铭叹气道“若换做是我陷入狼狈,也不愿她见此担忧”
“都是好强惹的。”岚伯依旧欠身站着,却是一副长辈语气,“她越是这样,王爷就越该迎难而上。”说着他轻笑一声,“王爷行事向来有勇有谋,何时变得如此束手束脚?”
“哎”奇铭长吁一口气,浅笑道,“事关她,总会多出许多系念,越是贴近,系念便会越多”
岚伯接着轻笑道“吃了东西才能有力气,多多系念他人。”语罢,他收了托盘,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徒留奇铭一人一边用膳,一边幽思,还一边浅笑不止
深夜十分,众人歇息后,殿内显得更幽静。
言漠因诸事未解而辗转反侧,让她心下树欲静而风不止。最后,她还是起身,决定拿着苍泣试炼招式,为今之计就是尽快将武艺练回去,才能消解内心的无力感!
白日里有人陪伴说话,那些无力感还能排解,一旦时至深夜,积久而来的悔恨、自责、怅惘总会浮出水面
幕后黑手、阁主、宫廷权斗,别院众人、狐狸、锦哥哥,全然压在她心间
没有高强武艺,就算找到幕后黑手,她还能手刃仇人吗?没有高强武艺,复仇之路凶险,她还能护下心中所系之众人吗?
自我的无能让她心烦意乱,蒙盖了一切思维,她觉得脑子顿顿的,不甚清明一切忧思全然发泄,她将力量全集中在右手,噌噌噌地使着剑招!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原本轻盈的苍泣,如今拿起来却是沉重的,不仅如此,自从手刃芽征后,不管她如何努力静心,都无法进入苍泣的剑心世界
就好像,苍泣已经拒绝了她
“哈哈”言漠不得不停下动作,喘息自语,“宝剑配英雄,是我不够格了吗”
自我的无能再次被验证,她不禁红了眼眶,陷入深深的自我否定中
庭院中的芭蕉簌簌作响,尽管晚风和煦,也吹不走言漠心中的阴霾
为了不让他人担忧,她只能在幽静的深夜中释放悲伤,却依旧不敢放声哭泣
抽噎声随风波动,隐隐传开又悄悄消弭,躲于一角的奇铭本想上前安慰,看到言漠抽动的肩膀,他深蹙眉心,停下了脚步
心思细腻如他,又怎会不知,言漠为何在此刻练剑,为何在此刻决堤哭泣
他不敢上前却也不敢离开,就这么躲着,观望着
滚烫的眼泪啪嗒啪嗒落在苍泣剑身上,不过几息,温度就被剑身带走了。
盈盈月光下,剑柄上的月光石散发着点点辉光,蓝橙交错
言漠抱着苍泣痛哭,半跪在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她失魂落魄地起身,径直晃悠到后厨,拿了几坛酒就开始大口大口地灌!
当奇铭看到言漠步履蹒跚地出来,正想上前阻止,却听对方喃喃自语
“今朝有酒今朝醉呵呵难怪世人爱酒!”言漠只管抱着酒坛,连苍泣被她落在后厨内也不自知,“原来都是一切不如意!呵呵!可笑可悲仇人还没找到功夫先没了哈哈!莫子言啊莫子言,你拿什么去报仇?你就是傻子!可笑可悲!!”
“言儿”奇铭见对方晃晃悠悠、漫无目的地乱走,只得默默跟上
“苍泣还是狐狸为我嗝!求来的宝剑”言漠醉意上头,话就变多了,“呵呵,狐狸啊你怎么也这么傻我哪里值得你这般,嗝!不惜受伤也要为我求剑嗝!呵呵,不惜舍命,也要陪我报仇呵呵呵呵呵狐狸,你明明值得更好的,嗝!如今,我已成废人一个连与你并肩作战,嗝!都做不到了呵哈哈”她边自嘲边灌酒,歪歪扭扭地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只觉得眼前更朦胧了,有什么飘来飘去的
然后,一脚踩空,她直接落入温热的水中!
水波荡漾,酒坛子因为半空,脱手后正好漂在氤氲水面上。另两坛酒咕噜噜滚落,正好落在水池边沿。
“噗啊!”言漠浮出水面,伸手一摸,靠在了池边,这才发现自己来到了,“清浴池呵呵,刚好,嗝!刚才练剑出了一身汗,清浴池你来的刚好酒酒呢?”她眯眼搜寻着,在水中趔趄着,终于摸到了那个酒坛,然后阖眼仰头一喝
轻纱帷幔随风飘动,一人掌灯进入,摇曳的烛光将一切柔化大手一伸,酒坛就易了主。
“怎么一个人喝闷酒,你的伤还没好全别喝这么多”
“嗯?”言漠神志不清,只觉模糊视野中,纱幔飘飘,有人半敞着上衣,拿着一盏珐琅烛灯,梦幻又多彩
“呵~如今喝个酒都能看到你了”她舔舔嘴角,自嘲道,继而蹙眉自责,“是我太笨了没能及时察觉,一心只想复仇忽略了重要线索如今我成了这副模样,嗝!”说着,她浑身瘫软,跌入对方怀中,“以后,再也不能与你并肩作战了”
“言儿”奇铭垂下星眸,将珐琅烛灯放置在池边,双手捧着对方的脸,深情款款道,“不管今后有多难,我都会陪你,武艺不可操之过急,应当徐徐图之”
“可是你身边总有危险”言漠抬起湿漉漉的双手覆上对方的大手,“狐狸啊,当年到底是谁想杀你?是谁灭了莫家”想到小时候的浴血奋战,想起逝去的亲人,酒劲上头,言漠禁不住又红了眼眶,“呜呜我定要揪出这个幕后黑手为你们报仇”
“言儿,不管此仇有多难报,我都会与你共进退,也定会护你周全。”奇铭抚下双手,改为深情相拥,他将侧脸靠上对方耳边的发髻,喃喃道,“你如此消沉,让我看了心疼”
“你是堂堂王爷,我不过一介草莽”言漠的思绪纷繁杂乱,非人良配的想法总会浮出,“你又何必执着,嗝!大把好姑娘随你选偌大仇得报,我只想带着山寨中人离开,不给你抹黑”
奇铭越听,眼眶越红,他收紧双臂,哑着嗓音道“离开我,你舍得?”
“就是因为舍不得”言漠只觉得内心涌出的全是苦意,“才觉得自己不够格狐狸,从始至终,我都不是你的良”配字未说完,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嗯!”
奇铭不想再往下听,只得用嘴堵上对方!
清浴池水涟漪泛,轻纱挑灯灺,芳香此夜偷接。
两人缠绵拥吻的身影在烛火的照耀下,投射在流动的轻纱上,来回摇曳
霁霭水雾好似留恋山川的云,轻轻围绕,轻轻拂过两人沾水的肌肤以及吞下渐大渐小的呼吸哈气
濡湿的双瓣打开了自由之门,宛如徜徉奔跑在雨天的林荫小道中,花香与青草气萦绕鼻间
许久之后,奇铭才放开快要喘不过息来的言漠,他平稳呼吸,依旧哑音呢喃道“反正你也不会记得”语罢,他打开不远处的一坛酒大灌了一口,再次低头相迎!
言漠喝着琼浆玉露,却不知其来自何处,灼热的味觉冲撞四肢百骸,意识之海中,好似有大把大把的棉花掉落,将那些痛苦与自责,还有自我否定全数吸收,只剩潮起潮落的海浪温柔拍打
池水翻涌,纵使内力不足,言漠的身手依旧矫健,酒意放纵下,她借力一蹬脚,使出一招十字骑乘制敌术,便想索要更多的美酒!
水下气泡哗啦啦滚动,奇铭及时出手,将人稳稳接住,都将眼底的情意一一化为嘴下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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