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闲聊,顾明秀说起湖州本地趣事,她前世在乡下庄子上住过,许多见闻都是民间实在发生的。
太后与皇后都是大家闺秀,又久居深宫,对民间事了解极少。
顾明秀嗓音清越明朗,语调不急不缓,语言能力又强,说话风趣,二人听得入神,太后时不时会插问两句,顾明秀笑着解答。
她说起通州那两个庄子上的事,张大姑娘和罗家老二的婚事,说起教书先生坏人名声的事。
太后问“那张家大姑娘后来如何了?”
顾明秀道“罗二想通了,想取张大姑娘,可张大姑娘却不愿意了。”
太后问道“这确为何?如此不是正好么?她喜欢的就是罗二啊。”
顾明秀道“感觉不一样了,当初的喜欢,她以为罗二也是喜欢的,哪知罗二喜欢的二姑娘,她被人骗,被人害,罗二一直很冷漠,人家心里是没有她的,张大姑娘虽然落难,志气却不短,不愿意受人施舍怜悯,所以她离开了家乡,去了别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皇后道:“可一个女儿家,又失了身子,再去陌生的地方,岂不更难?若再寻个如意郎君,过往终时是瞒不住的,郎君晓得了,会不会又嫌弃呢?唉,还真是个可怜的女子。”
顾明秀道“张大姑娘说了,若真有那么个人,喜欢她,真心待她,她不会隐瞒过往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那个人,他能接受,以后便一起过日子,若不能,她能自己养活自己。”
太后道“唉,所以女儿家,眼睛一定要擦亮些,一旦错家,就毁掉一生。”
顾明秀想起顾兰慧,也叹了口气道“是啊,除了要擦亮眼睛,还一定不能好高骛远,要脚踏实地,务实一点,自己几斤几两要称清楚,别想些不切实际的,那些搭梯子也能够得着的愿望,就不要太执着,否则就会变得偏执,最后害的还是自己。”
太后看了皇后一眼,眼中露出赞赏之色。
皇后道“你这孩子倒是通透,宫里好多女人若都是你这种想法,可就清静多了哦。”
太后道“那姓夏的姑娘就是太不切实际了,老天赏了她一副好容貌,应该珍惜,女人啊,最重要的还是要珍重自己,不能拿自个当武器,当筹码,耍多了手段,男人都不是傻子,小打小闹的算计,他们只当是生活的调剂,陪你演一下,真正闹大了闹凶了,他们会毫不犹豫踢掉你。”
太后意有所指,皇后深以为然“母后金玉良言,可惜,有些人听不见,听见了也未必肯信。”
“也不知那夏姑娘怎么样了?阿夏不许让她死,听说昨晚哭了一夜。”皇后道。
“阿秀,你要去看看么?”太后问道。
顾明秀摇头“没什么好看的,她已经被打下悬崖,我再用胜利者的姿态看她,有炫耀的味道。”
太后没想到她如此直白,哈哈大笑“哀家许你去看,她做了太多事,几次三番的害你,现在有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
皇后道“听说你在来京的路上就遇刺过两回,阿夏可查清楚,是何人所为?”
顾明秀摇头“不知道,相公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可能没时间查吧。”
皇后道“阿夏疼你,他可舍不得你吃半点亏,肯定在查,只是没查到,到时候肯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从慈宁宫出来,顾明秀若有所思,她一直怀疑上京的路上,对自己下手的应该是太子的人,因为叶玉轩就是最大的证据,他一上在为太子办事,但与太子接触过以后,又感觉太子不是那样的人,他看着阴沉寡语,为人却不坏,那是谁呢?
静王吗?没道理,因为沈逸夏在南方处理的几件事,都地静王有利,明面上,很多人也认为,沈逸夏是支持静王的。
花嬷嬷亲自送她出来,见她低头沉思,到了院门口,便安静地等她。
顾明秀差点撞上一旁的树枝,才回神,忙向花嬷嬷道谢“嬷嬷请回吧,我这就出宫了。”
“世子妃不去看望夏姑娘么?”花嬷嬷道。
顾明秀见她眼中有期待,想起花嬷嬷与花嫣是亲戚,夏紫鸢也算是她故人之子,便道“去看看也好,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只是路不熟悉,不敢在宫里胡乱行走,冲撞了哪位贵人就不好了,有劳嬷嬷在前头引路可好?”
花嬷嬷果然欣然同意。
夏紫鸢被扔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外面有两个小太监坐着打磕睡,见有人来,忙打起精神站直了。
他们两个倒不是来保护夏紫鸢的,而是担心她会自杀,监视她的。
夏紫鸢静静地躺在乱草堆上,身上散发出混着血腥的臭味,小太监将门打开,顾明秀与花嬷嬷一道走了进去。
可能听到有人进来,夏紫鸢缓缓睁开眼睛,还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只是再也没有如水的风情,娇媚与傲慢全都消失殆尽,只余绝望与怨恨。
“阿鸢……”花嬷嬷哆嗦着上前,将她抚起,给她干涸的嘴里灌了一口热茶。
夏紫鸢虚弱地睁开眼,见是她,有点迷茫“你……是谁?”
“我是你娘的……亲人。”花嬷嬷颤声道。
夏紫鸢苦笑:“她还有亲人么?看见我这个样子,您感觉如何?”
夏紫鸢胸口的血不流了,但血渍将衣物浸透,板结成的。
又粘腻,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加之招魂的毒已然渐渐入心经,生命正一点一点流逝,她却连自杀的能力也失去了,只能一点一点熬,熬到生命力消逝殆尽,熬到油尽灯枯才能死,才可以解脱。
“有件事我想问你,在京城,你曾派杀手暗杀世子妃,那几个人,是谁给你的?”花嬷嬷问道。
夏紫鸢冷笑“几个没用的废物,根本就没完成任务,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不是……我的亲戚吗?想帮她?”
花嬷嬷道“我在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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