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顾明秀的意思,干脆迷晕了她再把人带走,安置在宅子里就是,可沈逸夏却不肯,说是由她去。
齐老太太此人,虚荣心极强,又极好享受,年轻时守寡,一个人拉拔英国公成人,吃过不少苦,待英国公承爵,又娶了福康,她也被封一品诰命,扬眉吐气无法形容她的得势,可以说目下无尘,看谁都用挑剔的眼光,除了宫里的主子,眼中再装不下任何贵夫人。
跋扈了几十年的人,一下子成为白身,还要赶离高门大宅,哪里受得了?
她是宁愿在豪门中被杀,也不愿在寒酸小宅里委屈渡日的人。
既是如此,只能由着她了。
顾家,顾炫晖下朝来,衣服也没来得及换,便去见卢氏,卢氏的病日渐有起色,顾知远这几日一直陪着发妻,端茶倒水服侍周到,年轻时对发妻的冷落,似乎想在这几日全都给弥补了。
这是顾炫晖乐见其成的好事,不知是谁,多大年纪,做儿女的都盼着父母和和睦睦的过日子,总吵吵闹闹,儿女们也心烦,甚至想逃开。
站在门外,透过珠帘,瞧见卢氏穿了件月白色薄袄,自坐在椅上做绣活,而顾知远则手持一本书在看,丫环送上新茶,卢氏端起就喝,被顾知远夺了去,皱眉道“别喝太烫的茶,会伤食管的。”
卢氏笑道“喝惯了,温茶不解渴。”
顾知远道“不解渴也要放些了再喝,阿夏写的方子里,有提到你的食管和胃都不太好,不宜吃太烫太酸太辣之物。”
“好吧,听你的。”卢氏难得温顺乖巧“再过两天,这只袖子就该绣完了,好多年没亲手给你制衣服了,手生。”
顾知远道“手生就别制了,伤眼,一把年纪了,操劳啥呀,又不是没有绣娘,衣服嘛,有的穿就好。”
顾炫晖感觉自己进去会显得多余,还打扰了他们,笑着悄悄转身离开。
刚离开正院,突然听到一声惨加,紧接着是卢氏的尖叫声。
顾炫辉返身往回冲,一路撞倒两盆花,差点跌倒,靴带也松了,只恨小时候没和阿秀一起跟卢氏练武,不然能跑得更快。
平素要半盏茶才能走完的路,只用了几息,但还是晚了,正院里,顾知远躺在血泊里,卢氏半跪在他身边将他抱在怀里,一言不发,象呆了一样。
“娘……”顾炫晖如遭雷击,呆了几息,声音发颤。
顾知远的胸有个赫人的大洞,象被臂粗的铁杵捅穿,能从前胸看到后背,满身是血,不用查,早已气绝,绝无半点生机。
顾炫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谋杀,那人下手残忍之极,没留半点情面,一击即亡!
“爹——”顾炫晖跪倒在顾知远身边,泪如雨下。
一前刻,这间屋子里是张他自小到大难得一见的温馨画面,那一刻有多幸福,这一刻就有多痛彻心肺。
“爹——”
儒雅俊秀又才华横溢的状元郎,最年轻的上书房行走,皇上最信任的青年臣子,向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沉稳持重的小顾大人,像个无助的孩子,失声痛哭。
藏青色的官袍被染红,他跪在父亲鲜血染红的地上,心如刀绞。
听到声响,金氏急急跑了过来,只看一眼就晕倒在地,顾兰慧正好这几日也在家里,闻声赶来时,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面色惨白转身就走,脚步之快,如后面有恶鬼在追。
“二小姐……”丫环丽珠抱住他“小姐……”
顾兰慧急促道“阿珠,你刚才看见什么了?是不是什么也没看见?大娘病好多了,爹这几日想着法儿逗大娘开心呢,一把年纪了,还弄这么幼稚的把戏吓大娘,真是好笑,大哥那么聪明一人,竟然也配合爹演戏,阿姐回来瞧见肯定会笑。”
“小姐!”丽珠拦住她,急道”小姐,赶紧着人知会王爷和王妃啊,王爷肯定有好药,保不齐还能救老爷。“
顾兰慧挣开她,自顾自地往前走“通知阿姐做什么?她身子还没好利索呢,没事的,你相信我,爹只是在跟大娘开玩笑呢,真是越老越活回去了,顾大人的官架子呢?也不端着啦?”
“小姐,大爷跪在血里,那不是开玩笑,老爷被人刺伤了,赶紧请王爷来啊,大爷急懵了,你不能懵,快想法子啊,要不,奴婢去请王妃吧。”丽珠无奈,对着顾兰慧一吼。
顾兰慧怔在原地,整个人都象被急冻住,呆若木鸡。
丽珠难过的抱住她“小姐,小姐,清醒些,清醒些。”
顾兰慧木木的,一字一句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府里有刺客,刺伤了老爷,得赶紧通知王爷王妃才是啊。”丽珠快急死了,大爷和二小姐都是极理智又精明的人,怎么遇事就变了个人一样。
“王爷医术高明,快,慢一分老爷就险一分啊,快请王爷来救人。”珠儿的大声道。
顾兰慧缓缓摇头,喃喃道“没用的,没用了,天神来了也没用了,爹他……爹他……”
丽珠忙道“不会的,只是伤了,请王爷来或许有救。”
顾兰慧突然向后退一步,嘶声大吼“都打穿了,打穿了,你见过胸被击穿的人还有活路的吗?”
丽珠只是匆匆一眼,急着追顾兰慧,没看清楚,闻言脸色刷白,难怪顾兰慧受这么大刺激,经神有点不正常,原来老爷的伤这么恐怖,换了自己也会吓傻吧。
“刺客会不会还在府里呀,小姐,咱们去公主府吧。”
顾明秀因公主府,还没来得及下马车,就有顾家仆人匆匆赶来,扑通跪在马车前,满脸惊恐悲怆“大小姐——”
顾家的老仆人,跟在顾知远身边很多年的老仆,曾经专为顾知远赶马车。
顾明秀诧异地跳下车,忙去扶人“怎么了?刘叔?”
“老爷……老爷……被杀了。”
顾明秀眼前一黑,一头向前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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