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是这个理,又问道:“那现在出了这种事怎么办这房子万一是用毒资购买的,国家是要没收的。”
按照法律规定,确实有这一条,贩卖鸦片一千克以上、海洛因或者甲基苯丙胺五十克以上或者其他毒品数量大的或是贩卖毒品集团的首要分子的,处十五年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没收财产。
这个案子是赵德海介绍的,赵德海也拿了两万块钱,多少得负点责。
赵德海想了想说:“应该不会,这房子有年头了,他们结婚都二十年了,应该追溯不到,一审的时候查毒资就没有查到这套房子。至于桑平江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无非检察院重新提起公诉,重新加重改判,到时候桑平江不还得找我代理吗你这边离婚诉讼的事也不用慌,等他们侦查完,没有新线索了,房子就还给你们了,法院最多就是等公安调查取证,延迟审理。两件事没关系,该判离婚还是判离婚。”
赵德海说完就问我没问题了吧没事就挂电话了,他那边还忙着呢。
我挂了电话,心里总有些犯嘀咕,不过王女士他老公桑平江的事,的的确确跟我没关系。
我只是代理王女士的离婚诉讼的。
但是赵德海给她老公桑平江代理的刑事案件,可就有点难说了。
如果赵德海知道桑平江在家里藏毒了,还假装不知道,给桑平江按照最短的三年刑期进行诉讼代理,那赵德海其实是有点危险的……
这涉及到律师做伪证,窜供,帮助当事人毁灭伪造证据,这要是真的话,不止吊销律师执照了,还要坐牢的。
这件事让我想起昨天在律所,老律师王科给我小声提醒的那句话。
我虽然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但防着一手总没错。
打完电话回来,点了根烟思索,边往楼房走,正好撞见检察院的人出来。
一男一女,男的提着包走在前面,像是领头的;女的岁数不大二十多岁,扎个利落的马尾辫。
我连忙笑着递上根好烟:“同志你们好,我是这个户主王女士的律师,有点事麻烦,还得咨询下你们。”
带头的四十来岁,穿着制服,国字脸,左胸前佩戴着一个检察院检查徽,浓眉大眼瞧着挺正气的。
这身制服是200年,国家出台的《人民检察院检查制服着装规定》统一的新制服。
当时我和廖弋阳在大学的时候还研究过,觉得在公检法系统里,就检察院这套制服最帅最有档次。
他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没接烟,继续往前走:“你有事啊”
我连忙跟上,问道:“明天王女士的离婚案子就开庭了,这套房子是夫妻共同财产,现在出了这种情况,不会影响这边离婚和财产分割的吧”
这检察院的人笑了笑:“影响不了,一审的时候,所有毒资都已经罚没了,后续有隐瞒的可能还要再查。但是这套房子我们确定过不是用毒资购买的,否则一审的时候就封存了。等公安同志那边留好证据,要不了两天房子就还给你们了。该离就离,离婚不归我们管。”
我其实心里有数,知道是这个结果,我想问的是别的,我推着笑说道:“那像桑平江这种不坦白从宽又藏毒的情况,属于加重情节了吧后面还得判多少年”
“你问这个干嘛”
这个检察官拉开车门瞟了我一眼,明显觉得我话有点多。
我连忙朝着楼上看了看:“这不他家有个瞎眼老娘,我帮他老娘问的,好歹心里有个数。”
这个检察院的同志上了车,点了根他自己十一块钱的黑兰州,吸了一口皱了皱眉,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纹:“二十年起刑吧,桑平江不厚道,他一审案子的公诉,就是我出的庭,当时我们也是看着他各方面配合还挺好,才给他按照最低起刑点,进行公诉的……”
公诉,是指人民检察院针对犯罪嫌疑人的犯罪行为向人民法院提出控告,要求人民法院通过审判确定犯罪事实、惩罚犯罪人的诉讼活动。
旁边那个女检察官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嘟着小嘴说道:“这个桑平江何止不厚道,这样一搞,我和我师父年底奖金估计都没有了,就应该判重点。师傅,这次下死手……”
男的瞪了一眼那个小姑娘,小姑娘不说话了。
这两人原来是师徒关系。
小姑娘挺怕这个男检察官的。
我心里一乐,看到这个男的胸牌叫张援朝,女的叫吴晓月。
我和气的笑着说:“那我知道了,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说完点了个头,打算转身就走。
既然知道张援朝就是桑平江案和赵德海对庭的检察官,我就知道多一句不如少一句。
谁知道张援朝发着了车,眉头深锁,又问了我一句:“你能接这个离婚案子,是不是认识赵德海啊”
我心说,怎么着,张援朝也认识赵德海
我说赵律是我们律所的合伙人,怎么了
张援朝明显想说什么,但是抽了口烟又看向前方,摆了摆手说:“没事,你忙去吧。”
我注意到他旁边那个小姑娘撇了撇嘴,露出不屑的表情来。
见他们检察院的车走了,我低着头朝着楼上走去。
这会王女士正在哭哭啼啼的,我也懒得搭理她,就站在一边打电话联系了魏正杰,让他明天早上来找我,我送他去看守所见他儿子魏来。
魏正杰连连答应,又再三确认了时间,生怕耽误了就见不到他儿子了。
我挂了电话,旁边坐在一个凳子上的瞎眼老太太可能听出来是我的声音了,用手摸了摸,摸到我的衣角小声问我:“陆律师是你吗”
我对这个可怜的老太太,还是于心不忍的,忙弯下腰说道老人家是我,你有事吗
老太太瞎了的眼睛翻着眼白,看着没有光泽,有点吓人。
老太太顿了顿手里的拐杖:“公安局在我们家又查出毒品了吗我儿子是不是要改判,得判多少年”
我看了看里面公安局还在忙碌的人,本来不想说这件事,但是老太太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很替桑平江担心。
我就按照张援朝的话,把桑平江大概的刑期说了一下。
“毒品害人啊……”老太太沉默了好久,低下了头,靠在拐杖上,长长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