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完这些事情,就到了春节了。
虽然现在大家都有了自己的事业,不缺钱也不缺房,可过年的时候,还是得回到许家沟子村,回到爷爷奶奶的老房子里。
这老房子,是他们的根,也是他们血脉相连的见证。
无论他们以后发展得多好,走得多远,这里都是老许家梦开始的地方。
因为即将有大喜事,大伙又都在为这件大喜事奔走忙碌,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所以,老许家今年过年的氛围格外好。
团结友爱,严肃活泼,积极向上,和谐客气……
去年春节,宋淑芝像个受气包似的在厨房忙活饭,两个妯娌一个比一个会敲边鼓,今年却完不一样了,两个妯娌抢着干活,宋淑芝愣是插不上手,只能傻呆呆地在炕上嗑瓜子。
到了年初一,李青兰就提着礼物上门拜年来了。
或许是因为要结婚了,李青兰换了一身颜色鲜艳的衣服——一件枣红色的鸭绒棉袄,一条带暗格的墨蓝色围巾,配上被冻红的脸蛋,衬得她喜气洋洋,眉清目秀。
李青兰一进屋就成了家人的焦点,爹娘和爷爷奶奶都恨不得把家里的好东西都堆在她面前。
嘘寒问暖,好听的话说了一箩筐,而大哥许知秋就更开心了,又插不上嘴,在屋里直转圈。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二婶三婶也闻讯赶来,不由分说,上来就是一顿无脑捧吹,顺便把自己的几个没出息的儿子数落一遍。
许知念感觉自己正在失宠的边缘疯狂试探,心里却美滋滋的——这原本攀不上的城里高枝儿,终于要嫁到她家来了,爹娘满意,爷爷奶奶开心,那她失宠也心甘情愿。
“大爷大娘,爷爷奶奶,我这次来,是有个事儿要和宝丫商量。”李青兰搭在炕沿上,一脸娇羞,真有那新媳妇的神态了。
“瞧瞧,我嫂子是来找我的。”许知念挤进人群,坐在了李青兰旁边。
“嗯,我是来找你的,宝丫,我有个事儿想麻烦你……你看,我是独生女,没有姐妹,几个要好的朋友都结婚了,这眼看着就要办婚礼,我还缺一个伴娘……”
许知念一听到伴娘二字,有点想往后缩,她不是出风头的性子,她更喜欢闷声发大财,再说,自己年纪小,万一有人闹伴娘咋办。
“啥,你要找婆家人给你当伴娘?这可不行。”程月娥马上提出了反对意见。
“对对对,婆家人当伴娘,人家会说你娘家没人了,再说,也没听说过谁家有这样的先例啊。”张桂莲也跟着帮腔。
李青兰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两位婶子,我不在乎那些说法,我觉得能让宝丫给我当伴娘,是我的荣幸,再说,我和知秋马上就要成婚了,婆家娘家都是我的家,宝丫以后也是我的亲妹妹,我觉得她当这个伴娘再合适不过了。”
李青兰说完,用诚恳炙热的眼神看着许知念。
许知念本来想拒绝,见她这么真诚,也不好意思反对了。
“行,不过嫂子,这伴郎一定要找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貌比潘安的!”
许知念话音刚落,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这不就是在说我么?”
宋楚行拎着一条鱼、两袋国光苹果和四盒糕点走了进来。
大过年的,他却穿着一身黑。
很普通的黑棉袄和黑棉裤,黑布面的千层底棉鞋,头上很随意地戴了一个狗皮帽子。
这一身行头若是穿在别人身上,那就是妥妥一个老农,可穿在宋楚行这挺阔修长的身板上,竟然有种土匪头子座山雕微服私访的感觉。
“你咋来了。”
许知念赶紧冲出炕屋,想把他堵在门口,可他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继续往前走,直到和许知念贴在一起,又把她逼到了炕屋里。
宋楚行将所有的礼物悉数放在桌子上,朝着许老汉和许林氏鞠了一躬,声如洪钟、气吞山河地吼了一声:过年好!
许知念看到,爷爷奶奶单薄的身板明显哆嗦了一下。
宋楚行又如法炮制地给宋淑芝和许景东拜了年,至于其他人,并不在他的眼里。
“坐,坐……”宋淑芝赶紧搬了个凳子,尽力掩饰着脸上的不欢迎。
“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伴郎。”宋楚行自顾自地接起了话茬,继续说道:“许知念要当伴娘,那这伴郎的位置也就只能是我了。”
“谁说只能是你了?我二哥不是正合适么?”许知念没好气地白了宋楚行一眼。
“你二哥?呵呵,合着站在台上四个人,三个都是你们家的,知道的是你们老许家要娶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兄弟姐妹过家家呢。”
宋楚行这话一出口,家都沉默了——别说,他说的竟然有点道理。
既然许知念要当伴娘,那伴郎再用许知齐就显得不太好了。
“呵呵,宋楚行,你是不是傻,我们老许家最不缺的就是未婚男青年,你瞅瞅这一屋子的光棍,就算我亲二哥不上,我这些堂哥随便哪一个不行?”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五个堂哥都感觉有被冒犯到。
“我行,我乐意!”许知文第一个举起了手,正呲着牙傻笑,被宋楚行一个眼神吓得缩了脖子。
“行什么行,那不还是你们老许家人吗?有什么区别?”
“就算不找老许家的,那我找林枳年总行吧?”许知念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许林氏的赞成。
“枳年肯定愿意……”许林氏很开心——许知念竟然主动提出了让林枳年和她搭档,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对林枳年也有想法?
“林枳年?从来没听说过让叔叔给侄子当伴郎的,差辈了,懂么?”
宋楚行并不想多废话,直接一拍桌子起身:“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二月二那天,我给大舅哥当伴郎,如果这个位置是别人,那这个‘别人’,最好想想后果。”
宋楚行说完,就吊儿郎当地走了。
明明是来拜年的,却拜出了一种打家劫舍的气质,走出了一种私闯民宅的感觉。
屋内的人面面相觑,一同叹息了一声——得,这伴郎的位置是说啥也换不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