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冉停顿了下,接着又道:“此事臣原本想慢慢细查,但刚前突然想到如今清廷在山西的异动,心中有些所感。皇爷,这范毓馪虽是一介商人,但其身份又大有不同,之前耿额和鄂尔泰在山西所为却未能损范毓馪半分,反而因为此事之后清廷更为依重于范家,可偏偏此时范毓馪却私下做如此安排,不能不让人有所深思。”
朱怡成没有说话,只能静静地等着张冉继续往下说。
张冉又道:“原本臣以为范毓馪此举是打算派其子入我大明为清廷筹集物资,之前朝廷下令之后,各地对清廷的商道已完全封锁,再加上清廷在山西对各商家痛下狠手,更使天下商行同仇敌忾,其商道基本已绝,就算他们手上有再多的银子也无法同之前搞到物资……当然,彻底断绝全部商道自然也不可能,但相比之前根本无法支持清廷所需。”
讲到这里,张冉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朱怡成,似乎有些心虚。
朱怡成淡淡笑了笑,他自然知道张冉这些话里的意思,无非是告诉自己当大明下达封锁同清廷控制区域的商道后,清廷已经不可能和之前那样很容易地从大明这里搞到物资,尤其是粮食这类东西的。
不过这个不容易搞到物资并非是绝对的,其实大部分商道的确封锁了,可依旧还有很小一部分商道依旧维持,这其中或许有着一些为了钱甘愿冒险的商人所为,同样也和锦衣卫脱不了关系。
那些为了挣钱什么都不顾的商人暂且不说,对于这些商人锦衣卫和地方官员会继续严查,无论在官方或者民间,自山西出了针对商人的如此大事后,这种人的所为就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了,不仅是触犯了大明的规矩,更让整个商界所不耻,只要一旦查实,等待他们的恐怕是凄凉的结果。
而对于后者来讲,张冉的锦衣卫,或者同锦衣卫有着密切联系的一些特殊身份的商人却在私下里依旧同清廷进行少量的交易。但这样做的目的却是和前者不同。锦衣卫利用这个渠道其目的是为了更深一层渗透清廷,同时从清廷那边获取所需的情报。除此之外,张冉又利用商道封锁,清廷控制区域物资紧缺,物价高涨的机会顺便为锦衣卫赚取一些经费,这点也是必然的。
这件事朱怡成是知道的,但对于这件事朱怡成没有做任何批复,只是当做不知而已。毕竟这事只能暗地里进行,而无法摆到明面上,作为大明的天子,他朱怡成总不能对着天下人出尔反尔吧。
今日也是朱怡成单独面见张冉,如果是在其他大臣也在的场合,打死张冉都不会说出前面那番话。
示意张冉继续说,张冉这才把一颗心放了下来,定神继续讲道:“正因为如此,清廷如今对物资的需求已达到了极为迫切的地步,依臣的计算,再如此下去清廷恐怕支持不了多久。而范毓馪作为清廷唯一的皇商,又是天下闻名的商贾,无论为清廷或为他范家,想办法重新打通商道也是自然的。故臣一开始觉得范毓馪私下派其长子入大明,而且还隐名埋姓,自称方致远,或许正是为此。但臣再深想后又觉得恐怕真相又不是如此简单,或范毓馪另有考虑。”
“那你说说,这真相为何不是如此简单,而范毓馪如此做又有什么考虑?”朱怡成直接问道。
“臣以为有三点,其一:其所派之人虽是范家长子,但其人并无太大出息,无论其才能或是在范家的重要性并比不上他的几位兄弟,在范家的地位也不算高。如范毓馪此举的目的是为了打通商道,为何不派更合适的人呢?可偏偏让他这个不怎么争气的长子去做?”
“其二:臣派人去查过保定的庄子,这个庄子并非近期购置,而是在十多年前就已购入,当时我大明还未复兴,这天下依旧是满清的天下。可范毓馪购入这个庄子的时候并非用的是范家的名义,而是用了方致远的名义,至于这方致远是否真有其人,这恐怕已经无法查清了。但由此可见,保定的庄子是范家的后手,范毓馪如此做是为了让范家有一条退路,以在必要时可启用,以保范家未来安身。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范毓馪假如想让其子打通商道就不应该启用这个庄子,并且让他冒以方致远的身份,这实在是不值得。”
张冉分析的很有道理,朱怡成基本已经明白了张冉的判断,同时对于张冉的判断也表示认可,不过他还是想听听张冉所说的第三点是什么。
“至于其三:经历山西事件后,范毓馪曾大病一场,臣以为范毓馪如今已不再像之前那样对于清廷忠心了。虽说范家兴起于清廷,可如今却很可能因为清廷而衰败甚至灭门,何况山西局势他范毓馪也应该看得明白,我大明拿下山西只不过是时间而已,鄂尔泰就算再有能耐,也绝无法继续保住山西,一旦清廷无论是自行撤离又或者被我明军攻下山西,他范家都没有好结果。由此可见,范毓馪如此安排其实是为范家找寻出路,以留下其长房一支血脉罢了。更重要的是,正是因为其长子在范家地位不高,不引人注目,让其离开也不会让各方注意……。”
说到这,张冉笑了笑道:“如要证实臣的猜测其实有个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直接把这个范大少一家抓了就是,等入了锦衣卫的大牢,严刑拷打之下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朱怡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张冉此话说的有趣,这个范大少纨绔子弟,自然是不可能扛住锦衣卫的手段的,其实这天下又有几人能扛得住锦衣卫的手段呢?
不过朱怡成这时却并不想让张冉直接抓人,无论这范大少的来意是什么,范毓馪的真正安排又是什么,现在抓人都不是合适的时候。所以朱怡成交代张冉继续密切盯着范大少一家,等以后再说。
“皇爷,难道就这样任凭其在保定逍遥?”张冉有些意外的问。
“逍遥?哼哼!”朱怡成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杀气,范家之前靠着出卖祖宗,趴在前明身上吸血才有后来的富贵,这样的家族如何能轻易放过?不仅是范家,就连山西那些死在清廷手中的商贾也都是死有余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