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七年(1928年)9月13日
时局动荡,新旧交替,可谓是恰逢乱世,而这一天,在河南省西部,一个叫‘登封’的小县城内,最近半个月出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这些人,大多来历不明,身份神秘,且随身都携带管制刀具,甚至枪械都不少见。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的出现,应该早就惊动了县城里的警察署,可现在,整个登封县内却找不到任何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察,甚至在警察署内,除了一名看门老头以外,居然连一只耗子都看不见。
难道是那些黑狗子警察全都休假了?
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在这几年里整个华夏大地,一直战火飘摇,硝烟弥漫,为了推翻以北洋军阀为首的反动统治,国民革命军与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次合作,共同挥师北伐。
经过数年的努力,国共两党,步步为营,在三年多的时间内,陆续进攻湖南、会攻武汉、攻取江西、上海、南京、等等,大大小小的战役,不下数百场。
直到如今,北伐战争已经取得了前所未有巨大胜利,但也就在去年,当革命之火,熊熊燃烧之际,国共两党的合作宣告破裂,从而导致北伐战争一度受阻。
虽然不久之后,国民革命军二度北伐,及时扩大战果,但却让这个乱世增添了更多的变数。
而这些变数,就像登封县这样的小地方,甚至周边数十个县镇,原有的治安体系,在这几年里相继崩溃,几乎处于三不管的状态。
当然,也并非全都是这样,好比洛阳、开封、商丘、等一些战略意义重大的城市,还是有着大量国民革命军镇守。
原有的治安体系,之所以会崩溃,是因为河南豫军首领,直系军阀吴佩孚,在国民革命军大举进攻之下,战败逃亡导致的。
由此可见,如今革命的力量,已经势如破竹,早就不是反动军阀能够抵抗得了的。
而现在,或许有人认为,治安体系的崩溃,一定会滋生大量的犯罪事件,比如暴力、偷盗、抢劫、等等。
可事实,并非人们所想象的那样,要知道如今,革命的胜利,已经毫无任何悬念,祖国的统一,只在朝夕之间。
社会次序,虽然依旧混乱不堪,但却有不少地主、豪门望族、自发组建护卫队,毕竟治安问题,可是关系到他们自己的切身利益。
然而,这种利益,却只是富人的利益,穷人的日子,还是像以往那样,生活过的十分艰难。
但至少,在登封县城里,有了地主们的巡逻队,使得治安稍微得到了一点保障。
在这一天中午,登封县城外,一名戴着黑色帷帽的青年,从马背上一跃而下,随后抬头望向城门上的‘登封’二字。
这时微风吹起,帷帽下的掩面黑纱,顿时分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张犹如刀削般的脸庞,而此人冷峻的目光,在看了一眼城墙上的登封二字后,便伸手拍了拍马背,开口说道:
“黑风,我们到了。”
那匹神骏的黑马闻言,立刻兴奋的刨了刨蹄子,打了一个响鼻,随后,青年拉动缰绳,牵着马儿,缓步走向登封县城。
进城后,路上行人看到青年奇特的装束,纷纷不由多打量了几眼,当他们看到马背上还有一杆被麻布包裹的长棍后,更是露出好奇的神色,怎么这个人带着一根烧火棍?
虽然好奇,但却没有人上前询问,毕竟这些日子,城里可是来了不少陌生人,打扮奇特算什么?凶神恶煞的人都有不少呢。
这时,城门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一名黑衣大汉,使劲抽打着马鞭,满脸凶相的大喊道:
“驾!驾!闪开!都给老子闪开!”
这名黑衣大汉在进入县城后,并没有选择下马步行,而是直接在街道上快马加鞭,一时之间,路人大惊,唯恐不及的纷纷避让。
在大街上策马狂奔,黑衣大汉的行为,顿时惹怒不少路人,以至于众人纷纷破口大骂,也就在这时,刚好路边上有一名正在玩耍的女童,恰好挡在黑衣大汉的必经之路上。
众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发出惊呼,似乎下一秒就要发生惨剧,甚至都有人都捂住眼睛不忍看到。
却见,黑衣大汉发现女童后,竟然没有停下,反而视若无睹的驾着马匹继续狂奔,眼看着就要撞上去。
而玩耍的女童,发现迎面而来的高头大马后,立即吓得呆住了,直到这时,一道身影闪过,瞬间将吓呆女童抱起,同时飞身后退,其速度居然远胜四条腿的骏马。
几个呼吸之间,来人抱着女童,安全的撤到了一旁,周围的人们见此,纷纷发出喝彩之声。
只见,救下女童的人,竟然是一名年纪大约在五六十岁的老者,而那名差点造成伤亡的黑衣大汉,却是调转马头,望向那名老者,恶狠狠的咒骂道:
“老家伙,要你多管闲事!”
“你骂谁老家伙?”
这时,老者身边连续出现数名青年,听到黑衣大汉的咒骂后,纷纷开口还击,这种情况的出现,使得黑衣大汉脸色一变,随后冷哼一声,策马而去。
“谢谢爷爷。”
女童被救下后,双眼带着泪花,抬头望着面目慈祥的老者开口道谢,老者则十分怜爱的摸了摸女童的头,开口笑道:
“娃儿莫哭,快快回家去吧,下次可不要在路上玩耍了。”
而此刻,听到风声后,女童的家人这才赶来,得知是老者救下自家孩儿之后,不由感激涕零。
老者大笑,直道大恩不言谢,还是先让女童回家休息,免得吓出什么病来。
当女童被家人领走后,老者转头看向身后的徒弟们,沉声说道:
“你们记住,身为习武之人,绝不能袖手旁观,见到义,勇而为之,这才是大丈夫。”
人群之中,头戴帷帽陈万劫看到这一情景,不由点了点头,心中十分赞同老者的话,要知道,他这一路行来,见义勇为、行侠仗义的事情,几乎从来都没有断过。
之前黑衣大汉策马撞向女童,他就已经打算出手,但在出手之前,却发现有人也要救下女童,这才没有抢先出手,而是站在一旁观察,以防有意外情况发生。
直到老者出手之后,陈万劫就知道不会有什么意外了,因为对方是个化劲高手。
此刻,在路人们的赞扬声中,由县城地主们组建的巡逻队,这才姗姗来迟,见到没有什么伤亡后,便让众人全都散掉。
陈万劫拉动缰绳,牵着黑风默默离开了,虽然没想到刚进入登封县城,就发现一名化劲武者,但这个小插曲,也只是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罢了。
不久之后,在一家叫‘悦来客栈’的酒楼前,陈万劫停下了脚步,一名机灵的店小二立刻上前,笑着开口问道:
“哟,客官,请问您是打尖啊,还是住店?”
“先吃饭,后住店。”
说完,陈万劫把手中的缰绳递给对方,同时又给了一块大洋,算作草料钱,店小二接过缰绳与大洋后,立刻唤来马夫,一手拍着胸脯保证道:
“您放心,马儿绝对给您照看好喽!”
陈万劫点了点头,解下马背上的一根长棍后,在店小二的带领下,抬脚走进客栈。
店小二看到陈万劫手中被麻布缠绕的长棍后,虽然十分好奇,但却没有开口相问,毕竟有些东西,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进入客栈后,陈万劫便在大厅中找了个空桌坐下,同时将手中的长棍,置放在一旁,随后店小二再度笑着问道:
“客官,您吃什么?”
“一只烧鸡,一壶好酒。”
听到此话,店小二立刻吆喝道:
“好嘞!一只烧鸡,一壶好酒,客官您稍等,马上就到!”
说完,店小二便厨房安排去了,独自坐在长板凳上的陈万劫,环顾四周,此时正是晌午,吃饭的人不少,但人最多的还是最南边的那一桌。
却见,在那一桌周围,有着一群七八岁、甚至十几岁的半大孩童,他们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桌前一名白衣中年人开口讲着故事。
中年人双眼有神,面色红润,蓄着一小段胡须,再加上一身白衣,显得颇为儒雅,而他所讲的故事,正是近些年来,大火的江湖奇侠传。
那些个性鲜明的人物,充满江湖道义、儿女私情的故事,直叫这些孩童们喜爱的紧。
讲到精彩之处,更引得周边的其他食客们,也都倾听了起来,可是没过多久,白衣中年人,忽然止住了嘴,没有再继续讲下去。
那些孩童们刚好听到精彩的地方,眼见中年人不讲了,纷纷大急,然而中年人却拿起桌前的酒壶,摇了两谣,随后笑道:
“酒没有了啊。”
听到此话,孩童们纷纷露出失望的神色,但其中一名十多岁的孩童却突然带着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开口道:
“要不,我们一起凑点钱,给先生买一壶酒,让他继续讲下去?”
听到此话,众多孩童们眼前一亮,于是乎,都开始伸手掏钱,一个铜板、两个铜板、加起来,还是足够买一壶酒的。
而那名提议的孩童,却悄悄来到白衣中年人身后,嘟着小嘴开口低声问道:
“师傅啊,咱这样骗吃骗喝,真的好吗?”
听到自己徒弟的话,中年人立即瞪眼回声道:
“胡闹!我们白衣门,从不掏钱吃饭,规矩你又不是不懂!”
这时,或许是看到孩童们在为中年人凑钱买酒,周围的那些食客,原本还有些犹豫,现在却有人开口道:
“继续啊,大不了,你这一顿饭我请了!”
说完,那人便掏出五块大洋,一把扔向中年人,只见空中飞舞的大洋,刚飞到饭桌前,中年人立即伸手一抓,眨眼之间,就将大洋紧紧窜在手中。
戴着帷帽的陈万劫,目光一亮,瞬间发现白衣中年接过大洋的手法十分奇特,五块分散的大洋,一次全部接住,速度、时机、缺一不可,显然是有功夫在身。
这时,店小二端着一盘烧鸡,一壶好酒走了过来,开口笑道:
“客官,您点的菜好了。”
陈万劫拿起酒壶,手腕一转,只见,陶瓷制成的酒壶,横向平移,瞬间飞向白衣中年人,途中滴酒未洒。
而白衣中年人,看到面对飞来的酒壶,立刻伸手接住,整个过程犹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好!
看到这一幕的食客们,纷纷发出喝彩声,显然都没想到白衣中年人身手如此矫健。
“酒,我请。”
陈万劫说完,便让店小二再打一壶酒来,白衣中年听到此话,先是向周围喝彩的食客们拱了拱手,然后看向头戴帷帽,看不清面目的陈万劫开口笑道:
“那就谢谢这位仁兄了。”
中年人虽然是笑着说,但心底却有那么一丝惊讶,酒壶横移,滴酒未洒,这种高超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很显然,不远处那位正在吃烧鸡的神秘男子,绝对是一位高手,说完,中年人便喝着小酒,又开始讲起书来。
陈万劫独自吃着烧鸡,小口喝着店小二再度送来的好酒,悲伤与苦闷又一次涌上心头。
距离他杀死雷晚清,已经过去了三月有余,在这段时间内,陈万劫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养好伤势,并稳固罡劲的武学修为,随后的两个月时间,他一直寻山访寺,却找不到任何与重铸轮回有关的东西。
像什么死人复活、祖宗托梦、之类的传说,倒是从一些老人口中得知,但这些大多是封建迷信,经不起推敲。
反倒是,道听途说,似乎在国外有一种东西,叫做时光机器,可以带人回到从前的某一个时间段上,但那种机器,目前还只是存在于与虚幻当中。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陈万劫犹如看到了希望,虽然知道时光机器,并不存在,但如果真有那个东西,即使拼尽所有的一切,他也一定要得到。
而现在,陈龙庭已经打算最后一搏,孤身来到河南,准备进入少林寺,进入寺内细细查询一番,毕竟在许多佛家的经卷之中,时常都会提到‘轮回’二字,因此,他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此刻,悦来客栈外面,在店小二的带领下,一同走进六位戴着斗笠、穿着黑色披风的客人,这些人目光阴森,一进入客栈,瞬间让气氛为之一窒。
六人的出现,只让食客众多的客栈里,增添了一道阴冷的气息,仿佛温度都开始下降了一般。
“这些人是谁啊?好奇怪,他们怎么还留着辫子?”
某位食客,发现那六人虽然带着斗笠,但脖子上却都环绕着大辫子,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
那个时候,还是清朝统治时期,人人都还留着一个大辫子,然而,这位食客的话,刚一说出口,就被带着斗笠的六人发现,阴森的目光,顿时扫了过去。
立刻吓的食客,不敢再说话,而其他的人,更是如此,随后,店小二忙着打圆场道:
“六位客官,住宿在楼上,这边请。”
待六名怪人直接上二楼后,大厅内的气氛,再度恢复了热闹,食客们听着中年人说书,时不时发出几句赞叹,那些孩童们更是听得神采奕奕,回味无穷。
没有人发现,当那六名怪人出现后,那位白衣中年皱起了眉头,但这个表情变化,却逃不出陈万劫的眼睛。
也就在这个时候,两名身穿西装,腰间各有一把左轮手枪的洋人,一同走进客栈,随后用高傲的目光,扫视了一眼大厅内正在吃饭的众人,然后也走上了二楼。
“该死的洋鬼子,狗眼看人低!”
看到这一幕的食客们,纷纷开始低声咒骂,显然对刚刚那两名洋鬼子十分厌恶,而且听语气,似乎并不陌生。
“如此看来,我应该多等几天,也许会有所收获。”
旁观这一切的陈万劫,在心中说完这句话后,那隐藏在掩面黑纱之中的双眼,射出两道精光,眉间嘴角,更是透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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