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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子里面,罗开先是一个不会轻易撒手具体事务的人,如果不是因为琐事繁多不是他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如果不是随行的十多万人在路上证明了自己的服从性,他怎也不会轻易放手让众人去施为。
当然,眼下这种千头万绪的情况下,放手让选定的人去独挡一面,也是罗开先必须的选择,原因不言而喻,无论从培养人的角度,还是罗开先本人的身份转变上,这都是必须的。
好在随行的十多万人用自己的行动向罗开先证明了他的做法的正确性。
匆匆的四天过去,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如同在路途上的前行那样,条理分明的如同一路奔驰行来的四车,平稳而又坚毅。
三天的时间,女兵营初步建立了起来,杜桂娘这个火娘子做事比更李姌火辣也更有手段——李姌把童子营百十个孩子管的服服帖帖,几千号哭哭啼啼的女人没有几个寻死忘活的,反而在她的带领下宛如全部换了人一样。老罗并不知道她向那些女人讲述了什么,只是偶然一次过去女兵营地查看,才知道那些女人从原本的羸弱变得坚韧了起来,一个个看人的眼神都宛若母狼一般。
女兵营建立,杜桂娘选拔的中层军官却并不都是原本营内的老人,恰相反,半数以上都是来自那些原乌塔部的疯女人,其中最出色的有两位,一个人称郑十二娘,是个身材高挑脸上可以划了一道刀疤的女人,另一个名字叫做卢玟()玉,却是出自开始衰落的范阳1卢氏旁系,原本在家中行九,人称卢九娘,写得一手好字,按照杜桂娘的说法,是女兵营最好的参军人选……巡视了女兵营一天过去,老罗还记得杜桂娘生怕他拉人的表情。
对于整片营地十五万人来说,女兵营的事情其实并不起眼,这几天还发生了两件值得重视的事。
其中一件事是选定了一块地势不错的地方作为搭建过冬木房的所在,因为建房的细节在前文说过,这里就不再重复,对于曾经在库扎克落脚过的人们来说这是一回生二回熟的事情,对于在库扎克之后收拢的人来,就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了。
无论是路途中依附而来的散人,还是在孛罗城俘虏的兵士来说,这都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事情,建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尽管只是临时的,但这种出乎意料的事情带来的是极大的热情,建设属于自己家园的热情!随之而来的就是再难舍弃的归属感。
这种归属感对于某些人来说同样是一件令人震惊、羡慕和无奈的事情,这些人包括随队的行商,还有……混杂在他们中间的曾经路途上的探子们。
当然,感到最为震惊的是准备离开的李德明,在之前的两天,他的夫人卫慕八羊2派了一只为数千人的队伍接他回夏州3,他却因为东行营队的异举而停留了下来。
“阿移4,我们该走了,反正那位罗将军已经允许你离开,八羊派来的人也已经停留了两天,如果你再不回去,野利家的人或会有所动作。”卫慕乙黑找到了站在稍高的土坡上观望的李德明。
李德明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丈人,反而盯着土坡视野能及的不远处,数万人在用铁铲挖掘地基平整土地,几座木质构造的建筑骨架已经矗立了起来,虽然它们看起来很简陋,但没人能否认它们的坚固与便捷。
呆望了好一会儿,党项人的大头领才说道:“黑叔,如果我们集合所有的人马,能打赢他们吗?”
“这……恐怕很难,他们的人数虽然不多,老夫也没见过你们在孛罗城那里怎么打的,但是乌塔部数千战士的死亡是最好的例子,要知道,那天他们多数人都没有动兵器。”卫慕乙黑转头看着自己的女婿,接着说道:“而且他们的队伍就像一台机器,镇压数千战士,甚至没有伤亡,这种事老夫从未听说过。”
“黑叔,你是说……?”
“卫慕、野利、咩迷、没移、都罗、没藏加上你拓拔李家,每家最多还能够调动三千人,加在一起也只有两万多战士,即使再征召那些小部族参战,至多能凑到五万人,如果和他们打,不说能否打赢,届时会损失多少人?”忽然一阵北风吹来,卫慕乙黑的长胡子顿时凌乱的朴散的到处都是,老狐狸双手忙乱的整理好胡须,才有接着说道:“而且……老夫始终没曾见到阿移你说那种抛洒碎石头的武器,正面进攻,我们没有丝毫胜算!”
“唉……”李德明长叹了一口气,“黑叔,对于他们,正面进攻没用的,只会让我们的人死伤无数,偷袭同样不能,罗开先甚至把骑兵撒到了五十里外,他彪下的斥候更是漫布了河岸上下百里。”
卫慕乙黑沉默不语,这个女婿的能力他是认可的,从李继迁死后,这个几乎是看着长大的小子几乎没有行差踏错,可是这一次他带着人输的太惨了,几乎丧失了手里的机动兵力,眼下除了在东部几处关隘驻守的兵力,拓拔李家能够拿得出手的兵力绝不会超过五千。即算加上卫慕家的兵力也不会超过万五之数,弱干强枝,这可不是好事。
发现身旁丈人的沉默,李德明继续说道:“黑叔莫急,阿移所说这些,并非要与罗开先争胜。何况,罗将军确认不会主动进攻我们……我相信他不是那种满腹鬼祟的文人,我们和他们争胜,只会便宜了宋人和契丹人!”
“好,阿移你明白就好,草原上强者拥有一切,输了就要服软!这次我党项部,尤其你拓拔家可称得上元气大伤,至少五年内,容不得有大的举动。既然罗开先此人英武有为,老夫建议不妨按照汉人的说法,听其言观其行,再定行止。”卫慕乙黑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女婿发疯想要报复就真的没什么紧要,虽然没有正面进行战仗,但他这个老军伍只需要看到战士的状态就完全能够分清强弱。
“黑叔,阿移虽然做不到罗开先那样劈荆斩棘,却也不是庸碌之辈……”老丈人的话,李德明当然想得明白,他冲着卫慕乙黑诡异的笑笑,“黑叔,适才你说野利部那几个蠢货又不安份了?不知道他们知道灵州这里有很多的财富会怎么样……”
“不,阿移,野利悍石虽然是个蠢货,但毕竟是你的舅舅,野利部损失太大并不符合我党项的利益!而且……”卫慕乙黑指了指视线前方,“那位罗将军可不是那么容易蒙骗的,一旦他晓得我们从中做过什么,恐怕……”
李德明压下卫慕乙黑的手臂,很是轻松的说道:“不,黑叔,你想左了,罗开先此人绝不会在意草原上蛇鼠的冒犯,恰相反,他正希望有人给他提供对手来练兵!昨日他同我讲过,明春开河之后,他们会在这里修建一座新城,恰好需要大量的劳力!”
“此话当真?!”卫慕乙黑绝然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绝非虚妄之言!”李德明的回答同样斩钉截铁。
“……”卫慕乙黑手里抓着自己的长胡须,望着远处沉思了好久,才有些颓然的说道:“阿移,站在你这个首领的位置绝然不会好过,赵宋、契丹,再加上如今这位罗开先,如何选择必须慎重小心,稍不小心,你我两家均是死无葬身之地!老夫大概是真的老了,宋人和契丹人还能看得明白,但是,眼前这位罗开先……老夫怎都看不明白啊!”
“黑叔,阿移同样看不懂罗开先此人……黑叔可知昨日我去见罗开先,他在作甚?”说道这里李德明顿了顿口气,也不等卫慕乙黑回答,就接着说道:“他的军帐里面有一张大桌子,上面铺了一张羊皮纸,他用一根羽毛沾着颜料绘制舆图,那舆图我根本看不懂,后来还是罗将军亲口解答,说是明春修筑城池的舆图!”
卫慕乙黑听得目瞪口呆,这里面的道理他太明白了,时人或文或武,能挥刀放箭的手臂还能拿起画笔绘制舆图?宋人的大学士也不见得能够吧?汉人有称颂某人允文允武,不过是些世家子弟的夸耀,根本当不得真,如今这位罗开先上马能率军冲阵,下马能操文笔事……
长胡子老头忍不住感叹了出来,“竟有如此人物……”
“是啊,如此人物……”李德明随着同样重复了一句,然后整了整头盔,“黑叔,罗开先如此人物,言语时却从不夸大其词,想必是傲骨于内,这等人也必定不屑于用谎言诓骗我等!”
“这……”卫慕乙黑有些迟疑,以往应对汉人的经验完全不顶用,他只能保守的来了一句,“老夫无法提出任何建议,这事还是需要你慎重决策,八羊曾就学于汉人大儒,等回到夏州,她或许能够提供意见与你。”
“黑叔所言甚是!也罢,多虑无用,出来时日太久了,我去向罗将军辞行,明日一早回返夏州!”李德明还是有决断的,直接不做多想,定下了之后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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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范阳,位于今时北京与保定之间,大体位置是指涿州。地名由范水而来,山之南水之北谓之阳,最早起源于秦初,直到清末,地名的变迁为范正阳县-范正阳侯国-范阳国-范阳郡-范阳县-幽州-涿州-范正阳道,直至民国三年改为保定道,期间辖区面积多有变换。唐安史之乱的起始点即为范阳郡。曾经出过很多历史上的名门望族,卢、邹、简、燕、宛、邵、祖、董皆出于此。
2卫慕八羊,李德明的正室夫人,出自党项卫慕部,李元昊的生身母亲。
3夏州今陕西靖边白城子,晋时其地水草丰美,赫连勃勃于此修筑统万城,后北魏灭其国,改名统万镇,旋又更名夏州,及隋时改设朔方郡,唐时复为夏州直至宋元。夏州是定难军的驻地,后来的西夏政权的国名皆源于此。
4阿移,李德明的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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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抱歉,最近工作上的事务繁忙,这一章节还是晚上熬夜赶出来的,大概这周会把手边的事情忙完,所以最近几天可能做不到每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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