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璋觉得自己手脚冰凉,浑身发抖。
他抖抖索索找到黄三的供状,供状里面,黄三详细交代了他是怎么被曹贼拖下水的,怎么窃取出卖益州情报的,又是怎么配合赵韪叛乱的,最后又是怎么受伤想要蒙混过关的。
一桩桩一件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为什么要急着杀他?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再做处理?”刘璋双眼冒火,盯着徐庶怒问道。
刘璋很是有些恼怒。
徐庶却很平静的只简单回了一句:“因为他不是一个人,你慢慢往下看吧。”
刘璋只得深吸了一口气,强自按下怒火,接着往下看名单。
杨松。
阎圃。
……
只看了两个名字,刘璋就看不下去了。
杨松,是他好不容易才挖掘出来的经济人才,也是他寄予厚望的一个人才。他把他放在户曹这么重要的位置上,管理着蜀中的钱袋子粮袋子。这样的人也会背叛自己?是杨松是卖主求荣惯了,可是,可是自己没少敲打他啊,甚至还专门简拔了一个阎圃看着他啊。
不对,这阎圃怎么也一起跑出来凑热闹了?
他不是跟杨松是仇人是天敌的吗?
他们怎么走到一起来背叛自己呢?
“杨松怎么会?”
刘璋刚一说杨松,徐庶啪一下又把一份卷宗扔到了他面前。
“还有这阎圃怎么可能?”
啪,又一份卷宗飞到了刘璋面前。
刘璋心在颤,手在抖。
这个时候,很难有人能明白他的心情。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也许错了,不该连夜跑回成都,不该在身体疲惫的情况下,还要遭受这么强烈的精神打击和摧残。
刘璋胡乱翻了翻,他现在根本什么也看不进去了。
“元直,你不觉得你有点儿过分了吗?”刘璋感觉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过分?哪里过分了,说说看。”徐庶终于不再看公文了,而是抬起头来,盯着刘璋反问道。
“哪里过分了?你还好意思问?
我的老娘妻儿都丢了,你也敢瞒着不告诉我?
我才是益州牧,我才是蜀中的老大,你就算要定这些人的罪,你就算要治这些人的罪,你能不能知会我一声?能不能等我回来了再行刑?这么大的事情,几百条上千条人命,你说杀就杀了?你这是在行刑吗,你这是在搞屠杀,在搞恐怖政治,在毁灭我蜀中的法治基础。”刘璋开始爆发。
徐庶盯着面前情绪开始失控的刘璋,平静地答道:“你的老娘妻儿丢了,我当然不敢告诉你了,我也无颜告诉你。
至于你说的杀人的事情。
没办法,你不杀人人就杀你。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这不是胡乱的屠杀,而是有理有据的杀,每个犯人,都有详细的供状以及卷宗。每个被杀之人,都有取死之道。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查看每一份供状每一份卷宗。
我这不是在搞屠杀,也不是在搞恐怖政治,我是在戡乱。
我已经很仁慈了,没有株连九族,也没有株连三族,我只是针对的那些直接参与叛乱支持叛乱的那些人。戡乱是在维护蜀中的法治基础,而不是在毁灭蜀中的法治基础。
矫枉必须过正!”
“行,行,你总是有理,你徐元直总是有道理。你杀人是戡乱,戡乱就不需要走律法程序了吗?行,就算你要戡乱,人你不是已经抓了吗,什么时候判罪定刑还不是你说了算,你就不能等我回来再说?
这黄三是我们家的家将,从我爹当年开始,就跟着他平黄巾跟着他平定蜀中,后来又跟着我,照顾我起居安全。现在你说他是奸细就是奸细了?你说砍就给砍了?你就不能让我见他最后一面吗?
还有这杨松,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个经济型官员,你可倒好,一顶从逆的帽子扣上去,说杀就给杀了。你以为这样一个人好找吗?你们这些都是读的四书五经,圣贤文章,哪知道治世生活之艰辛。他是贪财,他是容易背主,哪又怎样?整个蜀中的钱粮袋子都在他手上,他有贪过吗?我为了他,煞费苦心,你说杀就杀了?
还有这阎圃,这是我专门找的用来审计监察整个官府行为的,尤其是重点来盯杨松的。现在可倒好,你告诉我说,他们都是一伙的,勾结在一起,都是叛乱分子。都是要造我刘璋的反?我怎么这么不信?他们两个是天敌,是仇人,他们能合起伙来造我刘璋的反?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还有这么人,这么多世家的族长,这么多跟随者,你二话不说,手起刀落,就全杀了。
六曹两署的高官,你说杀就杀了!
世家大族的族长,你说杀就杀了!
我的亲信故旧,你也说杀就杀了!
你杀人行,没问题,只要合理合法,你爱怎么杀怎么杀。
可是,你至少得尊重一下我吧,至少得知会一声我吧,这些人造我的反,你要杀他们,至少该让我见上一面,问上几句吧?
我总该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造我的反吧?
有些故旧,我送别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刘璋说到最后,呜咽着连嚎带喊,终于将最近一个多月压抑的负面情绪,给爆发了出来。
这一个多月来,不止是赶路辛苦,更重要的是,心理上的长期的紧张,让他有些透不过来气了。尤其是听说三个孩子失踪了以后,基本上心情就没有放松过,更别说愉快过了。
本来,按照正常程序,徐庶是代理州牧,这些也是徐庶的分内之事,理论上不禀告刘璋也没问题。
关键是杀的这些人很关键,要么是高官,要么是世家,要么就是刘璋的亲信家奴。那些高官,都是以前刘璋亲自考察选拔任命的,那些世家,都是十三家联行里面的大世家,至于亲信黄三,那更是刘璋最信任的人之一。你要杀这些人,最低限度,你得提前知会一声刘璋,你不能先斩后奏。
现在人杀了,就算你再是铁证如山,也难以得到刘璋本人的谅解。
徐庶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杀人非我愿。季玉,你好歹也领兵打仗好几次了,也该知道,你可以对敌人怜悯,对敌人仁慈,但敌人是不会对你怜悯,敌人是不会对你仁慈的。
敌人终究是敌人。
对敌人的怜悯和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想想汉中陵园那几千条英魂吧。
不管是想要推翻你的赵韪杨松阎圃等蜀中的官员,还是这些反对我们的世家大族,还有曹贼埋藏在我蜀中的暗流势力,这些统统都是我们的敌人。他们很多时候,远比战场上的敌人还要更可怕,更让人防不胜防。
你现在埋怨我杀的人多了,埋怨我没有等你回来以后再行处理,唉,其实,杀人真的非我愿,我已经尽量做到合理合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