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说的是,成都确实有很多营生,还专门需要识字的才行。可惜,那些营生,都要求应征者身家清白,要有身份证明,最好是从学府出来的。我们是外地来的,也没有身份证明,更没有学府的证书。根本没人敢请我们。像我这样的外地人,基本上都是去做苦力的多。”
“城里不是有流民收容点吗,那里不是能帮助安排工作吗?”
“那个更危险。那些个流民收容点,收容的流民,大部分都送到各个工地上,不但累死累活卖苦力不说,钱也落不下几个,也就是混个苟延残喘罢了。”
狐笃听这家伙说了半天,还是怕下力气啊。
要饭也要的这么理直气壮。
这也不想干,那也不想干,也是,干什么都没要饭省力气。
怪不得成都这两年叫花子也多了,早几年,你就是出去讨饭也得有人给啊。
“你们是怎么遇到三位少主的,又是怎么把他们藏起来的,能说说详细情况吗?”
“当然。其实当时也是凑巧,那天天色也有些晚了,都下午了,我和二丫本来在河沟边上晒太阳呢,然后就听外面喊杀喊打的。后来,我们就看一群人在追三个小孩,就是宝儿他们。三个小孩在前面跑,好像是他们的侍卫拼死帮他们拦住了后面的追兵,他们跑着跑着,也跑到河沟边趴下了。我一看,害怕他们暴露了,再连累到我们俩身上,就把他们带进我们安在下水道下面的家里了。那里面很隐蔽,没人能找得到。”
“你们两个要饭的,自己养活自己都困难,还收养三个小孩,你是怎么想的?”狐笃表示很不理解。这个家伙害得自己把成都都翻了个底儿朝天了,愣是找不到三个小孩,让自己,让新三军,都丢了老大人了。甚至一度大家都认为三个小孩肯定是死了,被埋或者被扔到哪里去了,要不然不可能找不到。就连赵韪都一再给黄权来信说,人绝对不在他手上,想要撇清关系,害怕刘璋回来跟他不死不休。
“当时也没多想,就随手救了。之前救二丫,也是随手救的。这有什么问题吗?后来,确实吃饭成了问题。原先还好,成都很繁荣,随便要点儿就能吃好几天,后来越来越不行了,往往要上一天,都不够一顿吃的,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这其实不怪他们仨,按早前的光景,就是再来仨,我们也养活了。养活不了白白胖胖的,至少也不会饿死吧。可惜自从那次他们闹造反以后,这成都城里,生活水平一下子就下来了,连累得我们这些讨饭的都开始饿肚子了。”
“嗤,既然这样,那你们还不早点把孩子送回来,你们把他们藏这么长时间干什么?”狐笃问出了阿奴也很想知道的问题。
“开始的时候,我只是以为他们是哪个大户家的孩子。后来,成都叛乱过后,我又详细打听了,再加上豹儿他们说的,我才知道是州牧大人的家眷。起初城里很乱,又是卫尉又是军队,也搞不清楚哪边是好人,哪边是坏人,就连夫人的去向也没有消息,我们根本也不敢露面。”
“那后来呢,开始几天好说,后来呢,后来叛乱被平息了,这么久了,为啥还不送他们回家?”
“后来是不知道送哪里。等知道豹儿他们是刘益州的家眷后,我就有点儿傻了,就更不敢轻易把他们送出去了。刘益州不在成都,夫人具体去向也不明,我怎么敢轻易把他们献出来。而且,官府也没有发布公告寻找他们,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我就在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刘益州肯定会尽快赶回来的,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们再带着他们三个回家。听说刘益州是个重情义的,我们现在受点儿苦,到时候肯定能获得刘益州大量赏赐,所以我们即便是为此受点儿苦,饿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是可以忍受的。”
“哼,你倒是挺会盘算的。”狐笃听得有点儿不爽了,这分明就是准备奇货可居了。这兄妹两个救人的目的不纯。“那怎么又现在送回来了?”
“其实,按我原来的想法,当然是想等到刘益州回来再说。可是,一来我们也等不下去了,要饭越来越难要,最重要的是,两个小的今天生病了,再不把他们送回来,万一死了,那我们可造孽了。不但造孽,还啥好处也捞不着了。我之前早就打听了,说夫人搬到城外的医学院了,所以,刚好趁着今夜过节,外面巡街的站岗的都特别少,我就把孩子们送回来了。送给当娘的和给当爹的也差不多,而且这里是医院,可以救两个宝儿的。”
问来问去,说的情况和刘豹说的,大同小异。
阿奴已经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这个瘦麻杆的年轻人,说的很实在,乱世之中,连他想要指望三个孩子发笔横财也说得很直白,这样很真实。人都是这样的,不可能没有一点儿私心,有私心才更真实。
“好了,让你随便问问,你还问起来没完了。不早了,让他们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两位恩公,唉,你叫贺兰月,你叫二丫,二丫,有大名吗?”
“有,”那个小姑娘有些怕生,声音几乎细不可闻,“俺大名华。”
“夫人,她大名张春华,小名二丫,平时喊她二丫都习惯了。”
“张春华,这名字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给起的,怎么会流落在野外了呢?”
“当年董卓和关东联军,打来打去,她们家是河内的,家里遭了兵灾,父母都死于兵祸,就她一人逃了出来,后来遇到了我,我们就结伴而行了。乱世之中,命如草芥,在成都讨饭也比在战乱之地好过万分。我们这些流落江湖的人,真不希望看到成都也遭受战乱之灾。真希望州牧大人赶紧回来,让我们这些讨饭的,也能讨个安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