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龙说的口沫横飞,然而看袁绍好像无动于衷。庞龙暗自泄气,难道说我在草原上待了几天,口舌功夫退化了,怎么好像没什么效果。又看了看逢纪,也是一副目不斜视老神在在的样子。
不对呀。
没道理呀。
忽然,庞龙意识到自己错了。
不是自己的口舌功夫不行,而是情报出错了。
或者说情报不得力。
袁绍逢纪这对君臣,所以对他的关于曹操的言辞无动于衷,是因为,他们和曹操已有默契,或者说已达成了什么盟约。
是了,肯定是这样。
自己老师那样的,都晓得跟曹操狮子大开口,更何况是袁绍,岂是一个大将军就能满足得了的。
“袁公似有难言之隐,不会是已经和曹贼有了盟约吧?”庞龙笑着看着袁绍。
袁绍一惊,不愧是庞龙,这都能猜到。
张口刚想说话,庞龙又道:“让某来猜猜。必是朝廷不过问河北之事,放任袁公施为,而袁公也不得插手中原战局。不知某猜的可对否?”
袁绍惊得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你,你怎么知道的?”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又朝庞龙躬身一揖,然后整容坐下,这才又问道:“先生是如何得知?不会是全凭猜测吧?”
“这个不难推理。袁公于河北起事已有数年,久欲平河北,天下莫不知之,曹操投袁公所好。其在必然。是以某轻易就可推出。曹操以此为条件。换取袁公承认朝廷,并不得插手中原的战局。”
“难道先生觉得有不妥之处吗?刘益州不也是遣使入朝,承认了现在的朝廷了吗?”逢纪问道。
“益州是益州,冀州是冀州,我师是我师,袁公是袁公,不可同日而语。益州偏处一隅,与中原隔绝。鞭长莫及,而我师又新掌益州,正是需要朝廷名分来安抚益州上下。然则袁公则大大不同,冀州和袁公,全无此虞。”
“其中有何不妥,还请先生详细说来。”袁绍忍不住问了和逢纪同样的问题。
“其实,最大的不妥在于,袁公承认了现在的朝廷,而朝廷是在曹操掌握中的,异日曹操若想对付袁公。诏书一下,大义在手。天下莫敢与闻。
其次,袁公和曹操的盟约,看似公平,其实完全是只对曹操一方有利而已。朝廷不过问河北事,其实本来朝廷也没能力过问河北事,最多也就是动动嘴而已。所以,看似袁公得了大便宜,其实什么也没得到。反倒是曹操一方,袁公不得插手中原战局,这才是曹操真正想要的。袁公是关东诸侯的盟主,不但从身份名望上,就是能力实力上,也都有插手中原战局的资格资本。若是插手中原战局,必让曹操忌惮万分。如,袁公若支持吕布,则曹操想灭吕布定然万难,若袁公支持徐州,则曹操欲得徐州必不可得。
是以,这个盟约,曹操得到了他所有他想要的好处,但袁公,除了个大将军头衔外,几乎一无所得。”
庞龙一席话,分析得细致入微鞭辟入里,说得袁绍和逢纪,大张着嘴巴,半天不能出声。
半晌,袁绍方道:“恨不得早见先生,致有今日之失。”又问:“如今盟约已成,木已成舟,为之奈何?”
这里必须要为袁绍手下的谋士辩护两句了,并非这些谋士愚蠢。
沮授就曾经劝过袁绍,劝他奉迎天子,挟天子以令诸侯。但是袁绍没采纳。
还有,关于盟约,田丰沮授审配逢纪郭图陈琳等,这些人重名过于重实,认为朝廷不再过问河北之事,就等于将河北交给袁绍管理了,认为这是个大大的便宜。
但是庞龙他作为旁观者不一样,他跟着刘璋久了,更重实利而不是贪图虚名。
所以说,不能因此就说袁绍手下净是一帮酒囊饭袋。
“袁公可知,方今天下,谁是敌?谁是友?
袁公若以曹孟德为友,则大错而特错了。
曹孟德实则为袁公之最大之敌人。
如今曹孟德为大汉丞相,掌握朝廷,声名权位早已胜过袁公。若在异日实力飞涨,袁公之祸不远矣。
所以,伐交多看利,多是远交近攻。
袁曹之地近,只能是敌,难以为友。袁公只需谨记此点即可。
为今之计,一来,自然是袁公奋发,早日结束河北乱局;二来,袁公明里不插手中原,暗里则必得插手,须得阴助中原其他诸侯,共抗曹贼。只有大家都来反抗曹贼,反对曹操挟持下的朝廷,使朝廷诏令无信,进退失威,则朝廷之于诸侯,威慑之力必然大减,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图谋就成为泡影。”庞龙胸有成竹,侃侃而谈。
“暗助中原其他诸侯倒没什么,但是早日结束河北乱局,却非易事,公孙伯圭骁勇善战,麾下白马义从纵横驰骋,实难须臾可平。不知先生可有教我?”袁绍终于问出了他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怎么对付公孙瓒?
怎么对付白马义从?
这是袁绍一直苦恼的问题。
怎么对付骑兵,也是益州方面一直研究的大课题,庞龙对这个话题还真是比较娴熟,侃起来更加头头是道。
“公孙瓒不过是仗着骑兵剽悍,其不过一武夫而已,不足为惧。公孙瓒之白马义从,比之西凉铁骑,差之甚远。西凉铁骑多重骑,人马多有护甲,冲阵破敌,当世无双。而白马义从,皆是轻骑,行踪飘忽,虽难以卒除,却也并非不可除。若是铁骑,寻常弓弩难建奇功。但若是轻骑,只要以长戟大盾,杂以弓手弩兵为阵,以阵迫之,白马义从必无能为也,必将节节败退。若能如此,则袁公收服青幽之日不远矣。”
“长戟大盾,杂以弓手弩兵为阵,以阵迫之。妙,大妙。”袁绍抚掌称善,大赞之。“先生不愧为识见宏达之辈,才智高绝之士,有神鬼莫测之能。得先生指点,绍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若得先生常伴左右,以遂绍平生之志,先生之请,无有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