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娟看见了老木,连忙站起来打招呼。
老木忍不住蹙紧了眉头。赵玉娟和聂恒资的关系他是知道的,但是在这种场合下,分不清主次,搞不清重点,老木还是颇为不满。
“老木,让他们单独呆一会吧,咱们到里面说话,等你听完了我要说的话,你就会理解他们两个了。”叶途飞观察到老木的表情变化,在一旁劝解道。
老木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了叶途飞的意思,跟着叶途飞上了二楼。
“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所怀疑。我相信,你们也一定暗中对我做过调查,知道我叶途飞跟你们共产党曾有些过节。我并不想对这件事做任何解释,因为所有的解释在你们的主管判断前都是苍白的。我只想给你说两点,这两点说完,你是该相信我还是继续怀疑我,那就随便你了。不过,我必须事先说明,如果你听完了我要说的,仍然对我有所怀疑的话,那么我们之间立即终止,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叶途飞的直截了当使得老木对他的信心又增加了三分,倘若叶途飞真的是心怀诡计,想通过他老木来端掉他身后一整条地下党情报线的话,那么定然不会如此说话。
再说,叶途飞的这个要求倒也是合情合理,既然有所怀疑,还不如一拍两散。
“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叶途飞笑了笑,开口说道:“我要说的这一点是,我跟你们共产党是有点过节,但这仅仅是个人之间的事情,而小日本侵占我国土,奴役我同胞,我姐妹,这个过节可就大了去了。我叶途飞是走投无路才来的上海,身不由己才从了新政府,但是,我叶途飞绝不会做日本人的走狗,更不会去做祸害同胞兄弟的事情。
这是第一点,我要说的第二点是,我叶途飞带着弟兄们跟小日本血拼过,知道小日本的厉害。你们苏北那边的新四军兄弟,不畏强敌,敢于跟小日本拼命,我叶途飞敬重他们。你是知道的,我叶途飞和弟兄们都是吃江湖这口饭的,最敬重的就是这些不怕死的英雄好汉。所以,无论如何,我希望能帮到他们。
我想说的就这么多,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等着你的最后定夺。”
叶途飞说完,立即起身,下楼去了。
老木留在了二楼,独自思考着叶途飞刚才说出来的话。
这几天来,老木他们地下党组织不单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随时准备撤离上海,同时通过组织关系对叶途飞的过去进行了调查。
根据地的同志们很讲效率,不过两天的时间便把所掌握的叶途飞的资料通过电报传递给了上海这边。
叶途飞的政治选向一直摇摆不定,但他跟小日本死磕不妥协的事实却明明白白。另外,叶途飞一直跟徐州地委有着密切的关系,和徐州地委的几个主要成员有着类似于同志之间的信任。尤其是灵璧山根据地的领导人吕尧同志的评价,他认为,叶途飞是被误解了的,是一个冤案。
当时老木拿到这些信息的时候,潜意识里怀疑过叶途飞放弃二郎山来上海的真实目的,以他对党组织的了解,总感觉这其中一定有故事,说不准是一个苦肉计。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坚持会一会叶途飞的主要原因。
现在,叶途飞就在自己的面前,虽然他并没有对自己说出他的真实目的,但刚才的那番话也确确实实是他的肺腑之言。
老木自认为自己也是阅人无数了,就跟叶途飞这短短的一两个小时的接触,老木在心中判定叶途飞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这种人,是绝对值得信任的。
站在二楼的楼梯口,老木又仔细打量了叶途飞的那几个兄弟。
聂恒资就不用说了,通过这两年的观察,组织认定此人是一个可以发展为革命同志的人。
那个黑黑瘦瘦的好像叫独孤什么的兄弟,单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来,此人对叶途飞的无限忠诚,随时可以为叶途飞而牺牲自己。
再看独孤身旁的那位,和独孤一样,身怀绝技而不显山露水,言谈举止间透露着一种沉稳,尤其是他对叶途飞的眼神,其忠诚度丝毫不亚于那个独孤。
最后是那位自称二哥的店老板,此人看上去很是精明,但眼神中却透露着一股敦实劲,绝非是奸诈之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老木愈发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冲着叶途飞招了招手,待叶途飞重新上来二楼之后,老木伸出手来,要跟叶途飞握手。
叶途飞顺从了老木的目的。
当两只手握在一起的时候,老木表态道:“叶途飞,我做出决定了,我认为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叶途飞淡淡一笑,道:“那就好!既然你选择了信任我,那么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必须听从我的安排。在这个过程中,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许询问原因,我叶途飞今天给你说句到底的话,倘若我没能把这批药品送到你们苏北同志的手上的话,我脖子上的这颗人头就归你了,想什么时候拿走就什么时候拿走,我毫无怨言。”
叶途飞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可不小,相信楼下的那几个兄弟应该能听得清楚。出了聂恒资和赵玉娟抬头向二楼看了一眼之外,叶途飞的那三个兄弟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
老木叹了口气,回道:“这件事的困难性我们也是考虑了的。叶兄弟,只要你尽心帮助了我们,至于成败……”
叶途飞摆了摆手,道:“按你们原来的方法去做这件事,失败的几率很大。但现在是按我的办法来,只要你老木配合的好,就没有失败的可能!”
老木被叶途飞的信心感染了,他颇为激动地再次握住了叶途飞的手,道:“我既然选择了信任你,那么就一定全力配合你。”
叶途飞笑了笑,把手从老木的双手中抽出,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我们坐下说吧!”
“我第一个要求是立即把赵玉娟送到你们苏北根据地去。玉娟是个好姑娘,很适合我兄弟,我真心希望他们两个能白头到老。所以,我不想让玉娟姑娘掺和到这件事中来。再说,这个玉娟的斗争经验太浅薄了,留在上海将会是我的一个软肋。”
老木这才明白过来刚才他走进酒馆的时候,赵玉娟为什么要和聂恒资卿卿我我。这二人虽然是两个世界的人,但组织上既然有了发展聂恒资的打算,赵玉娟也就没把聂恒资当作外人,她是真心爱着这个公子哥的。
看来,聂恒资是把叶途飞的计划告知了赵玉娟,临别在即,二人自然有些离离不舍。
老木也觉得让赵玉娟参与到这项重要任务中来有些不妥,所以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叶途飞的要求。
“第二个要求,你立即准备一笔钱,然后听我的安排,我们先完成定金的支付。”
老木一愣,他没弄明白叶途飞这是啥路数,既然已经说了信任,那么为什么还要先支付定金?
叶途飞没有给老木留下继续弄明白的时间,接着补充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在定金支付的时候,我们会受到日本人的监视。当然,那个日本人会伪装的毫无破绽,不过我担心你这个老江湖还是能发现端倪,所以要给你提前打声招呼,你需要做到的是不管你发现了什么,都当是没看见。”
老木实在是忍不住了,问道:“为什么则么做?”
叶途飞笑了,道:“老木啊,这才刚开始,你就违反了我的原则。”
不等老木做出解释,叶途飞先向楼下打了声招呼,然后对老木道:“我知道你们苏北那边过得很清苦,买药品的钱来的不容易。我跟聂恒资商量过了,支援你们一些经费。”
话刚说完,聂恒资已经拎着一只小皮箱上来了。
“这里面装了十万块日元,你拿去,等交定金的时候就用它好了!”叶途飞从聂恒资手中接过那只小皮箱,递给了老木。
老木真的是惊住了,他没有接过皮箱,而是一屁股坐了下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叶老弟,这笔钱……”
叶途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回道:“原则!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了我跟你约定的原则,不要问我为什么,你只需要听从我的安排。”
老木仍然没有接过那只皮箱,坚持道:“途飞,恒资,你们两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们党也有自己的原则,绝不能……”
叶途飞笑道:“老木啊,你对我的称呼从叶先生到叶老弟,再到刚才的途飞,就差后面在缀上一个同志了。谢谢你的信任!老木,真的要谢谢你对我叶途飞的信任。”
聂恒资在一旁打了个圆场:“老木啊,你别把它当成是钱,就把它当成一个道具,一个可以帮助我们完成这项任务的道具,不就没关系了?”
老木顿了顿,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接受了叶途飞的安排。他接过那只皮箱,郑重地对叶途飞和聂恒资道:“我代表我党向二位表示最诚挚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