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途飞回到藏身处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所有人都没睡,都在焦急地等待叶途飞的回来。这一天,他们获得了不少的信息,急需向叶途飞汇报。
“六爷,我们在宪兵队驻地溜达了整整一个下午,没发现任何特殊情况,小日本的宪兵队显得很安静!”
“六爷,咱今天跟雪萍妹子一块和彭书记的人接上头了,也见到了彭书记,彭书记说,高桥信可能已经离开了徐州城!”
叶途飞听到这句话,心里一紧,被茶水呛到了,连声咳嗽。
“什么?你再说一遍!”叶途飞强忍着嗓子间的不适,瞪圆了眼,喝问郭忠林。
“彭书记说,高桥信可能已经离开了徐州城!”郭忠林提高了嗓门,话语中也颇有些失望。
叶途飞顿时萎靡下来。
“已经离开了?他已经走了?”叶途飞喃喃自语:“这王八蛋为什么会提前离开呢?不是说他还要一个礼拜才去南京上任么?”
欧阳雪萍此时走到了叶途飞的身旁,抚着叶途飞的后背,柔声说道:“彭书记说的只是可能,途飞,彭书记的消息并不是确定的,你先别着急,等彭书记确定了消息再做决定,好么?”
“不行,我要立即见到彭友明!”叶途飞叹了口气。
若是彭友明的消息是准确的话,那么,叶途飞现在所做的将会是一场飞蛾扑火的徒劳之举,只会将自己和弟兄们送到危险之中,而无法与危险中获得任何收益。
他必须尽快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假性,否则的话,他们的行踪一但被日本人获知,那么就有可能全军覆没。因为没有了高桥信,其他人就不会有活捉叶途飞的迫切愿望,那么,留给自己完成制作热气球的时间也会丧失掉。
再说,通过热气球来逃生,那也是自己的一个想法而已,能否成功,其中的变数也不小。
欧阳雪萍对叶途飞的这个要求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这么晚了,怎么联系彭书记啊?”
郭忠林也帮着欧阳雪萍,道:“六爷,人家彭书记那边是有规矩的,咱们坏了人家的规矩,就等于给人家带来危险哦!”
叶途飞欲言又止。
他该如何向这二人解释呢?
叶途飞只能沉默。
现在,他必须要做出选择,相信彭友明的信息,相信高桥信已经离开了徐州,那么,最好连夜撤离出去,至于如何解决高桥信,相信以后还有机会。如果确定彭友明的信息有误,高桥信仍在徐州城内,那么,他就应该保持沉默,坚持到高桥信忍不住而露面的那一刻。
可是,彭友明传递过来的信息却多了两个字:可能。
正矛盾着,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众人紧张了片刻,却听到那敲门声很有节奏上的特点,欧阳雪萍长出一口气,道:“应该是彭书记的人!”
打开院子大门,一个人影闪身进入,可不正是彭友明。
“好了,现在可以确定了,高桥信的确已经提前离开了徐州城!”彭友明进屋之后,来不及坐下来,便对叶途飞说出了他刚得到的情报,“今天一早乘火车走的,估计这会都已经在南京安顿下来了。”
叶途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问道:“你是怎么得到这个信息的?”
彭友明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光了,抹了下嘴巴,回答道:“火车站有我们的人!起初我还怀疑这是高桥信使出来的障眼法,可是,就在一个小时前,我们潜伏在南京同志传来消息,说高桥信在南京已经上任了,职务是南京政府情报部门的特别顾问。”
叶途飞愣了一会,然后突然笑了,“谢谢你,彭书记,若不是你的消息,只怕我们这一次还真要吃大亏了!”
彭友明摆了摆手,道:“别这么说,要不是我的消息太闭塞,你们也不至于白跑这一趟。对了,叶老弟,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就这样放过高桥信么?”
叶途飞苦笑道:“想不放过可又有啥办法呢?他现在已经去了南京,鞭长莫及啊!”
彭友明皱了皱眉头,道:“我倒有个办法,不过,太危险了,算了,我还是不说为好。”
叶途飞笑道:“你彭书记什么时候也学得婆婆妈妈起来了?这样不好,这样只会降低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呵呵,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别藏藏掖掖的。”
彭友明看了眼叶途飞,张了张嘴,又闭上,迟疑了几个来回,才一咬牙说出了他的想法:“你可以去南京找赵铭,他现在在南京政府位居要职。叶老弟,你对他有恩,再加上你的能力,在南京政府里讨份差事还是很容易的,这样就可以……”
叶途飞打断了彭友明:“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做汉奸?好,为了杀掉高桥信,我叶途飞可以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但是,日本人会相信我?会把一个跟自己死磕了一年多的土匪头子留在身边?”
彭友明长吁了口气,道:“之所以跟小日本死磕,你可以解释为是跟高桥信的私人恩怨,另外,你可以让出二郎山,解散二郎山的武装队伍,以此来证明自己。”
叶途飞惊诧地看着彭友明,疑问道:“让出二郎山?解散土匪营?就为了在赵铭那里讨一分差事以方便刺杀高桥信?彭书记,你今天怎么啦?吃错药了?”
此时,弟兄们都已经去睡了,房间里只有叶途飞彭友明二人。
彭友明顿了顿,说出了他的真实目的。
“我们需要这么一个人,能打入南京政府的高层,并借此进入日本军界的高层关系网络。叶老弟,现在中日这场战争已经打了整整三年了,三年来,我们打得虽然很苦,但我们毕竟撑住了,可是,这三年来我们的牺牲有多大,你知道吗?”
叶途飞默默地点了点头,且不说正面战场,就是他二郎山土匪营,牺牲的兄弟就不下五百人。
“叶老弟,你知道我们跟小日本相比,最薄弱的地方是什么吗?”
对这个问题,叶途飞想过好多次,他曾教育过张罗辉,说国军屡战屡败的原因就在于基层军官的素质低劣。但是,这一年多来,他和小日本交手数次,却发现小日本的基层军官的战术素质也不过如此,跟张罗辉这样的团级军官相比,优势并不明显。
那么,最薄弱的地方是什么呢?叶途飞不敢确定,只能摇头。
“是情报!”彭友明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小日本非常重视自己的情报系统,他们不单是在我们内部安插了众多间谍,而且还多次破解了我们的电报密码,可以说,我们是闭着眼跟睁着眼的小日本在干仗,你说,我们能不吃亏吗?”
瞎子的武功再怎么强,也打不过明眼人!这个道理,叶途飞很清楚。
彭友明的用意很明白了,就是希望叶途飞能打入南京政府,从而成为抗日力量的一双眼睛。对于这个计划,叶途飞并不排斥,但是,彭友明却以高桥信为诱饵来抛出这个想法,多少使得叶途飞的心里有些不痛快。
因此,他保持了沉默。
彭友明没注意到叶途飞细微的神色变化,而是接着说道:“目前,日军高层对于今后的战略方向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北上,和德国人配合,拿下整个欧洲,另一派则坚持南下,占领整个南亚,苏联方面希望我们能尽快搞清楚日本人的战略方向,你知道,欧洲现在的火药味非常浓烈,德国和苏联之间的战争已经是不可避免,而日本人若是从东北边境对苏联进攻的话,那么情势就很危险了。”
叶途飞似乎记得几个月前,在一个叫诺门坎的地方,日本关东军和苏联打了一仗,那一仗,小日本是败了,但是苏联也吃了不小的亏。
刚想到诺门坎,彭友明便提及了此事。
“这个担心绝非是空穴来风,就在今年的五月,日本关东军主动挑衅,发起了诺门坎战役,苏联红军虽然最终取得了胜利,但是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苏联高层意识到日本军队的战斗力相比三十多年前有了质的提升,若是遭到了德日两国同时夹击,那么……”
彭友明没有说明,但他的意思却已经明确。
“苏联若是倒下了,那么我们就没有了外援,和日本的这一战就会更加艰苦。叶老弟,若是你能成功的打入南京政府的高层,然后把关系网络渗透到日军高层,那么就有可能改变这一切。叶老弟,我们思来想去,认为你是执行这项任务的最佳人选,为了国家,为了整个民族,我们希望你能放下个人得失……”
叶途飞没让彭友明说下去,摆了摆手,道:“为此,我要再次身负汉奸的骂名,还要解散土匪营弟兄,说不准还必须跟高桥信化干戈为玉帛……彭书记,你不觉得这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么?”
彭友明叹了口气,道:“这个代价确实不小,但是,相对于抗战大局来说,这点代价又算得上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