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叶途飞和依旧留在营地的卫向东碰了面。
一见面,卫向东就迫不及待地问:“高桥信答应帮忙了吗?”
叶途飞摇头,没有作答。
卫向东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立刻瘫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叶途飞这时候笑出了声来,他说:“明面上,他是拒绝了我,而且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但是在暗地里,他却给了我一个建议,我认为这个建议是可行的。”
卫向东从地上‘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急切地问道:“什么建议?”
叶途飞并不着急,不慌不忙地说:“他先是问我,对你卫向东来说,是他重要还是彭友明重要?”
卫向东糊涂了,说:“什么意思?”
叶途飞又说:“接着他又问我,对山下敬吾来说,是他重要还是彭友明重要?”
卫向东似乎明白了一些,说:“高桥信的意思是?”
叶途飞适时说出了答案:“绑票高桥信,用高桥信来交换彭友明。”
卫向东忽然摇头,说:“不行,组织上有纪律,我得向上级请示。”
轮到叶途飞着急了,说:“还请示个屁!等你请示完了,彭友明也见了阎王了。”
卫向东很委屈,说:“可这毕竟是绑票啊,只有土匪才做这种事,我们是人民的军队,是”
叶途飞不等卫向东倾诉完,粗暴地打断了他,同时把声音提高了一倍多,几乎是吼着,说:“你们是人民的军队,你们只做光明正大的事,而我叶途飞是土匪,我们土匪营全都是他娘的土匪,玩绑票是我们的专业。这件事用不着你卫先生出头,我们土匪营来做!”
叶途飞发了火,但卫向东反而冷静下来,他像没看到叶途飞发火一样,心平气静地说:“你们不能出面,万一走漏了风声,日本人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好了,这件事还是由我们来做,大不了,我不向上面汇报就是了。”
叶途飞这才息了怒火,说:“明晚高桥信请客,我就一个人去,你们把我也一块绑了,这样,高桥信也好有个证人。”
卫向东此时的脑力已经完全打开,他思维非常敏捷,一下子就看到了叶途飞建议中的不足,说:“高桥信和你都是主动被绑票的,所以,绑了你们俩实际上是很简单的事,关键是如何撤离。我的意见是,你还是多带几个弟兄过去,事成后,让你的弟兄们多制造一点动静,让日军摸不到头脑,这样也方便我们撤退,您说呢?”
叶途飞顺着卫向东的思路,又做了补充:“明晚你也多带些人手,分兵两路,一路去飘香楼绑了我和高桥信,另一路去飘香楼相反的方向放上几把火,弄几声爆炸,分一分小日本的注意力。”
接下来,二人又商量了诸多细节,直到整个过程设定完毕,认真核实确定无漏之后,卫向东才离开营地。
第二天一早,叶途飞召集了张罗辉、冯忠梁、郭忠林等人一起商讨晚上的行动。说是商讨,其实就是叶途飞在分配任务。
叶途飞说完之后,张罗辉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六爷,咱们不如趁乱冲出去啊!”
张罗辉冒出来的这个念头迅速点燃了大伙压抑已久的情感,绝大多是弟兄都赞同张罗辉的意见,提醒叶途飞能认清楚这个绝佳机会。
但叶途飞反对,他说:“我们今晚的重点是绑票高桥信,只有绑了他,才能救出彭友明。诸位弟兄,人家共产党对咱们有恩啊,若不是人家暗中安排,早在卧牛山上,咱们弟兄们便已经见了阎王爷了。”
“六爷您说的对,但咱们趁乱冲出去和绑票高桥信也不冲突啊?”一半以上的弟兄都有这样的疑惑。
叶途飞解释说:“那样的话,山下敬吾就会怀疑高桥信,而高桥信一旦遭受了山下敬吾的怀疑,那么他在山下敬吾的心中的地位就会受到影响,那么他还愿不愿意拿彭友明出来做交换呢?弟兄们,咱们可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利,影响了朋友的性命啊!”
郭忠林还有些不甘心,说:“即便山下敬吾怀疑了高桥信,不愿意拿彭友明来交换高桥信,可是被绑的不还有六爷您吗?山下敬吾会不愿意交换六爷?”
张罗辉白了郭忠林一眼,嚷道:“郭老二你是啥意思?咱们都跑出来了,你却让六爷一个人回去?想谋害六爷?”
郭忠林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张罗辉,刻薄回应说:“说你是个猪脑子那都是在侮辱猪,你也不想想,咱们能让六爷涉险吗?玩绑票那是咱们的看家本领,只要山下敬吾这王八蛋答应了交换人质,咱们就有办法让他竹篮子打水,是不?各位兄弟?”
叶途飞打断了二人的争执,说:“你当山下敬吾会拿彭友明来交换你六爷么?穷秀才啊,你六爷我也就是在弟兄们面前还算是个人物,恐怕到了山下敬吾那里,连一个普通日本士兵都不如啊!你可以看看这日本人身边的汉奸,有价值的时候,日本人会把他捧上天,没了价值,呵呵,猪狗不如啊!”
张罗辉抢着说:“那是!刘玉杰不就是个典型么?”
冯忠梁这时开了口,说:“好了,咱们还是静下来听六爷的安排吧。”
商量完晚上的行动安排之后,叶途飞令大家白天尽量多休息,要准备好足够的体能来应付晚上的绑票行动,一定要确保卫向东等人在绑了高桥信和叶途飞之后能够安全地撤离贾家汪。
一白天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
到了傍晚,就在叶途飞和弟兄们准备出发赴宴时,卫向东来了,他简单向叶途飞说了几句:“我的人都进来了,总数有三十多个,我安排其中二十人负责放火和搞爆炸,其余十来个跟着我一块去飘香楼。”
叶途飞先是点头同意卫向东的安排,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说:“调整一下,你去带队搞放火和爆炸的事情,飘香楼那边,你安排一个生面孔。我担心你面对高桥信的时候,会露馅的。”
卫向东摇了摇头,说:“这件事我考虑过,我主要是担心由其他人带队执行会有可能伤了你和高桥信。那些战士,我不能把内情都告诉他们呐!”
叶途飞没有被卫向东说服,他说:“你不告诉他们实情是对的,只有这样,才能把这出戏演成真的,才能瞒得过小日本。向东兄弟啊,高桥信宴请我们,不会是只身赴宴的,我估计,一定会有日本人作陪。万一那个作陪的日本人认识你的话,那这出戏可就被咱们演砸了。”
卫向东听从了叶途飞的意见,告别时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说:“我们七点钟准时行动。六爷,您一定要注意安全,保重啊!”
叶途飞不耐烦了,挥了挥手,说:“你个东北大老爷们这是怎么啦?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娘们了呢?赶紧滚蛋。”
卫向东挤出一丝笑来,然后离去。
叶途飞则带着张罗辉冯忠梁等七八个弟兄,大摇大摆地向飘香楼走去。
飘香楼是贾家汪最大也是最上档次的一家饭庄。当初,贾春峰还在世的时候,飘香楼虽大虽上档次,但它只能排在春峰羊肉馆之后,无论是达官显贵或是商贾学究,若是请客吃饭,首选的一定是春峰羊肉馆。只有春峰羊肉馆的雅间被订满了,才能轮得到飘香楼。
现在,春峰羊肉馆已经不在了,整个贾家汪已是飘香楼唯我独尊。
拐过一个街口,飘香楼就在眼前不远,叶途飞忽然低声暗喝:“不好!怎么回事?”众人看过去,却发现飘香楼门口赫然立着两队日本士兵,一队五人。
“莫非是高桥信在耍小把戏?”叶途飞心里很不安宁,他迅速估算着各种可能性。
街口距离飘香楼的距离很近,没等叶途飞把问题想清楚,人便来到了飘香楼的门口,一名扛着少佐军衔的日军军官大步迎了上来,向叶途飞等人敬了个军礼,说:“张大队长,叶大队长,高桥君令我在此迎候各位,我叫井上正男,请多关照!”
叶途飞故作镇定,和张罗辉一起向井上正男回了军礼,叶途飞问:“高桥先生呢?他还没来到吗?”
井上正男回答说:“高桥君已经到了,他就在楼上等着各位的大驾光临呢!”
叶途飞指着那两队士兵,又问:“这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吃个饭吗?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
井上正男回答说:“叶桑有所不知,高桥君的军衔是大佐,按照大日本皇军的规定,对大佐级别的军官必须实行一级保卫,要是只有井上宴请各位的话,那么就没有这么多士兵来保卫了,我的级别只能够安排两名士兵。”
叶途飞来了兴趣,调侃说:“那要是中佐呢?”
井上正男一本正经地回答说:“中佐的话,六名士兵。”
这时,高桥信在二楼的一个窗户前露身了,他招呼说:“小叶啊!你们肚子不饿啊?在下面耽误什么呢?哦,井上君啊,你陪着叶大队长他们上来吧,那些士兵就先回去,我不习惯被荷枪实弹的士兵围着吃饭。”
井上正男向楼上的高桥信立正敬礼后,指挥那两队士兵撤离,并嘱咐带队的军曹,不可远离飘香楼,务必保证飘香楼四周不得有可疑人员出现,一经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拘捕,并马上向他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