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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发现,重生是一把双刃剑。
她预知的人事为她平添了许多优势,但她改变的人事也会朝她想不到的方向发展,给她平添困扰;还有,前世的爱恨情仇也在她心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和阴影,成了她的禁忌和阻碍。
今天,她面对方无适的错乱就是证明。
女儿平安了,她恨不能没求过方无适。
回思当时情形,她发现自己实在太急躁了,若是仔细查找、询问,没准就能找出那个洞来;或者退一步想,就算她不求适哥儿,适哥儿想起来那个洞,也会告诉她的,何至于这样结果。
她太依赖前世记忆了!
她求适哥儿,因为知道他前世救了非花,希望他能说个线索,助她找到非花,并非要他以身犯险。他若说了,韩家自会找人下洞救非花,哪怕砸死了,那都是韩家自己的事,扯不到方家头上。
谁能想到适哥儿自己下洞去了呢,她谢吟月成了罪人。
她许给适哥儿那个婚诺,也并非蛊惑他,只是变相承诺:若他将来想娶非花,她不会再像前世那样阻挠他们,会成全他们。
可适哥儿居然在洞下就逼着韩希夷和方初把亲定了。
于是,她谢吟月又成了居心叵测的罪人。
她简直猜不透,这孩子到底怎么想的?
他才七岁呀!
等适哥儿脱险,方初毫不犹豫地翻悔,再给她一耳光,当着那些人,她重生后好容易树立起来的脸面和信心彻底丢了个干净!
还有陶女:适哥儿很好心地给韩家报信,陶女接了信,早不多心晚不多心,在这紧要关头犹豫多心。非花被掳,谢吟月还在陈家没回来呢,也没人责怪陶女,她却自尽了。
这笔账,又算在她谢吟月头上。
……
谢吟月简直要怀疑方无适是专门找她报仇来的。
明天要去方家。
她没来由地觉得一阵胆怯。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便是当年在公堂上被判流放的时候她都没这样怯懦过,都是昂首挺胸对着人的。
……
再说韩希夷,去看望陶女。
陶女,昔日活泼快乐的少女,躺在美人榻上,面色苍白,精神虚弱,看见他来,苍白的面色呈现一抹病态的红。
站在榻前,他轻声问:“你为什么这么傻?”
陶女不答,眼角滚下泪珠。
他又道:“你也看到了,我连自己的事都不能周全,都一团糟,你坚持留在这有何益处?你向来聪明,为何这件事上如此看不透?怎不学静女?白辜负了我为你的打算。”
陶女低泣道:“大爷放心,等我好了我就嫁人。”
她算看明白了:自己一直守在这,除了给他增添负担,没有任何指望,他心里,空不出一点地方了。
韩希夷离开了,并未对陶女说谢吟月同意纳她的事。
陶女看着即将消失在转弯处的背影,颤声道:“大爷,你……和大奶奶好好过吧。别再想织女了!”
韩希夷脚步顿了下,就转过去了。
※
次日是织锦大会第二日,锦绣堂不限定时辰。
早饭后,韩家母子婆媳带着韩非花来到方家别苑。
方瀚海夫妇和方初清哑一齐出面。
韩希夷心情自不必说,谢吟月面对清哑煎熬的很。
这不像在锦绣堂斗锦输了,也不同于以往她们之间任何一次相争,她可以告诉自己“胜败乃兵家常事”,也可以推说各人天赋不同,这一次却是她的女儿丢了,她求郭清哑的儿子相救,还险些出事。
今天,她必须向郭清哑低头!
她默默想:“只要非花平安,再艰难也值得。”
清哑目光从谢吟月身上一晃而过,落在韩非花身上。
这个差点令自己儿子丧命的小女孩,举止乖巧中透着温婉从容,长相结合了韩希夷和谢吟月的优点:修长眉,水杏眼,挺直的小龙鼻,如花的殷红唇。
纵然自己三个孩子已非常出色,清哑也是眼前一亮。
可她再喜欢小孩子,也不知如何对非花。
将韩非花招到身边来,逗弄稀罕一番?
那太奇怪了,还会让韩希夷和谢吟月误会。
一扫而过,淡淡的冷冷的,不当回事?
那她也装不出来。韩家来的四个人中,唯有这孩子最吸引她注意力,如何装?对一个四岁的孩子,她也拉不下脸。
她发现韩非花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自己,一点不胆怯,也没表现太伶俐,长辈发话了才上前拜见,很随性。
“这孩子天生的有股飘逸气质,像她爹。”清哑想。
小孩子感觉最敏锐,非花想起爹昨晚说的话,觉得郭织女没有因为自己是谢吟月的女儿而露出厌恶之色,她的目光很让人安宁,总想去亲近她,不由对清哑温婉一笑。
清哑愣了下,目光闪了闪。
那边,已经分宾主坐定,方瀚海和严氏坐在正中主位,方初和清哑坐在他们右下手,韩家人在对面。
等上了茶,韩希夷便携女儿到厅堂中央跪下,谢吟月也随他一起,跪在他身侧,低头不发一言。
“晚辈携妻子女儿来赔罪。”韩希夷艰涩道。
“赔什么罪?”方瀚海闲闲地问。
“晚辈教妻无方,以至她疯癫之下胡言乱语,给方家带来困扰和痛苦,晚辈惭愧。”韩希夷回道。
方瀚海看着韩希夷不出声,面色沉沉的。
方初对清哑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开口,有什么话由他来说,知她不喜对谢吟月;同时,他也不愿清哑和韩希夷说话。
清哑瞅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方初一愣,雅儿什么意思?
两人之间小动作被韩希夷和谢吟月看见了。
谢吟月想起自己和韩希夷就像“水中花镜中月”,触之不得,原本她重生后也没指望过韩希夷的真心,所以并不觉得失落,然这两天亲眼见了清哑和方初的鹣鲽情深,久远的记忆被勾起,心性要强的她备受打击,心情波动,失了平静。
韩希夷则失神地想:“她会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一初吗?一初有没有逼问过她?”不知为何,他觉得清哑会将自己的秘密告诉方初。
清哑扫一眼韩非花,要叫人带走她。
这场合不适合小孩子在旁。
严氏开口了,和韩太太派人将非花带了下去。
非花走后,方初目光锐利地盯着谢吟月。
他是信任韩希夷的,实指望韩希夷能给他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料却是陪着谢吟月一起跪下请罪,这举动激怒了他。
既如此,他也不用顾忌“朋友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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