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乾清宫,御书房中。
朱器圾皱着眉头看了看眼前的奏折,又看了看附在奏折上的票拟,又皱眉考虑了一下,这才拿起笔来,写了个红红的“准”字,随即撇到一旁的刘若愚跟前。
刘若愚则如同一台机器一般,拿起大印,粘上印泥,使劲往奏折上一摁,然后又放下大印,将奏折细细叠好,整齐的摆放在龙案的右侧。
这样一份奏折就算是处理完了,等处理好的奏折堆个大约一尺厚左右,再招个司礼监的小太监把奏折送去通政司下发就行了。
问题,这一天的奏折可不止一尺厚。
如果把一天的奏折全垒一起,最少也有半丈厚,事多的时候达到一丈厚也不是不可能的!
朱器圾抬头看了看整整齐齐摆放在龙案左侧的奏折,忍不住抬起手来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
当皇帝真不容易啊!
他每天天还没亮就得爬起来,准备主持早朝,早朝过后,他还得批阅奏折,批阅奏折的同时,还有朝臣时不时跑过来请示这个请示那个,等他好不容易把奏折批完,基本上都天黑了,他还得考虑如何平定南方、讨伐建奴、对付列强等等国家大事。
这一天天的,没完没了,简直让人奔溃啊!
当然,他也可以学万历,不理朝政,随那些文官去折腾,他还可以学天启,只管自己的木匠活,让某九千岁公公执掌朝政。
不过,那样搞的话,恐怕大明还没有一统又要分崩离析了。
怎么办呢?
这么搞下去他着实有点受不了。
如果光是处理政务也就罢了,问题他还得考虑怎么一统天下啊!
他想了想,突然间问道“太子呢?”
刘若愚闻言,连忙回道“回皇上,太子殿下正在听刘大人讲解《四书五经》呢。”
这刘大人乃是崇祯十年丁丑科状元刘同升,出身于江西吉水有名的书香门第,其父刘应秋还是万历十一年癸未科探花呢,可谓家学渊源。
而且,此人在官场上并无劣迹,当初杨嗣昌蛊惑崇祯胡搞瞎搞的时候他还曾上书力谏,结果,直接被崇祯贬成了一个九品芝麻官!
一个新科状元被贬成九品芝麻官,那意思自然是叫他赶紧滚蛋,他也没啰嗦,直接就告病返乡了。
张献忠率军打到江西的时候,他还曾组织乡勇抵御,力保赣州不失,也算是个人才,所以,朱器圾听了内阁的建议,把他请来擢为翰林院侍讲学士,专门给太子朱聿钛讲解《四书五经》。
现在想来,这纯粹是浪费时间,浪费表情啊!
太子朱聿钛又不需要考科举,天天钻研《四书五经》干嘛?
差不多就得了。
对了,科举!
这会儿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得赶紧重开科举啊!
朱器圾想了想,干脆把手中的奏折一丢,果断道“传朕口谕,让太子来御书房批阅奏折。”
啊?
刘若愚闻言,不由一愣。
这个,好像没这么搞的吧?
皇上正值壮年,又没得病,又没离京,怎么让太子来批阅奏折呢?
朱器圾一见刘若愚没动弹,不由没好气的道“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太子又不是没批阅过奏折!”
呃,好吧,你是皇上,你说了算。
刘若愚连忙招来一个小太监,让其传口谕去了。
没过多久,太子朱聿钛便疾步走进来,崇敬的拱手道“参见父皇。”
嗯,这孩子被教的满腹经纶的样子,着实是个批奏折的料。
朱器圾毫不犹豫的起身道“以后奏折就由你来批,父皇还有事,就不在这里陪你了。”
说完,他便大步往外走去,只留下目瞪口呆的朱聿钛和刘若愚站那里大眼瞪小眼。
这科举的事找谁谈呢?
当然是找内阁首辅礼部尚书毕懋康。
因为他没有设专门的内阁,所以内阁首辅毕懋康也不在皇宫的内阁值房中,想要找毕懋康,那还得去皇城外的礼部衙门呢。
这会儿皇宫和皇城的守卫还没有配备齐全,甚至就连太监和宫女都不是很多,整个皇宫和皇城之中基本都是密卫在值守,只是后宫的密卫都是女的而已。
这么搞到底行不行朱器圾也不知道,他现在也没空来管这个,毕竟天下还没一统,皇宫和皇城只要足够安全就行,至于什么太监和宫女,说白了就是服侍人的,他还不需要那么多人服侍,他的皇后和两个贵妃,包括皇子和公主也没有这娇惯的毛病。
或许这样搞还能省下养几万太监宫女的钱,避免奢华浪费,又或许这么搞久了皇城和皇宫反而不安全了,毕竟密卫也有可能被收买被控制。
唉,谁知道呢,只能先这样了,要不要改回旧朝的模样,还是以后再说吧。
他一边暗自叹息着一边带着宁丑旦和几个密卫往皇宫外走去。
密卫倒是有一点好,那就是不多嘴,只要他不下命令,人家就不会凑上来烦他,更不会拦着他不让他出皇宫出皇城。
他悠哉悠哉的走了将近两刻钟时间,才来到皇城外的礼部衙门中。
这个时候礼部衙门里人也不是很多,各科主事甚至都还没有配齐。
没办法,连年战乱下来,科举都停了,好多进士举人什么的也被农民军和建奴干掉了,不但京城各衙门缺人,地方上各衙门也缺人。
就好像毕懋康和毕懋良兄弟,都是快七十岁的人了,原本早就应该回家养老了,问题朱器圾手下缺人啊,根本就找不出人来担任内阁首辅、礼部尚书、内阁大学士、都察院左都御史这些重要职位,他们只能老骥伏枥了。
朱器圾走进礼部尚书值房的时候,毕懋康也闷头在那里处理奏折呢。
不过,他处理奏折的状态跟朱器圾还不一样。
朱器圾是看见奏折就头疼,他却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看奏折的时候那是聚精会神,甚至连皇上进来了他都没有理会。
当然,他并不是有意在当皇帝的面前摆架子,主要他处理奏折太投入了,根本就没注意有人进来了。
朱器圾也没吭气,直到毕懋康提笔写完了手中奏折的票拟,他才温声道“孟侯,先歇一歇,朕有事跟你商量。”
毕懋康闻言,吓得立马颤巍巍从椅子上站起来,连连拱手道“哎呀,微臣不知皇上驾临,还望皇上恕罪。”
说完,他就要把自己的位子让出来给朱器圾坐。
唉,到哪里都这样,当皇帝就是麻烦。
朱器圾干脆摆了摆手,直接坐到客位上,随即假装生气道“孟侯,我们这么多年同甘共苦,早就如同一家人一样了,你怎么还这么见外呢,你坐你的,如此多礼就有点做作了啊。”
毕懋康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缓缓坐下来,慢慢回想起这么多年与小王爷相处的日子。
是啊,这么多年了,大家同甘共苦,早已亲如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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