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眼睛猛然睁开，轻颤的睫毛上依旧挂着一丝晶莹。
楚江轻轻拂去女孩脸上的泪珠，淡淡道：“你很聪明，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点，要稳住西凉军的军心，并不需要你们所有人都活着。”
“不需要多，只要两三个，甚至只需要留下一个人的性命，不让董氏血脉断绝，就足以安抚西凉军军心，你明白吗？”
“所以说，你们谁能活，能活几个，全看我的心情。”
最后，楚江总结道：“所以说，你虽然聪明，但是考虑问题还是片面了一些。”
董白低下了头。
楚江站了起来。
看着跪满了院子的董氏族人，他淡淡道：“现在你不妨再猜猜，我会留下多少人的性命。”
董白低着头，没有说话。
方才那名青年临死前的哀嚎仿佛仍在她耳边回响。
他说是她害了他。
他说没有她他说不定可以活的。
难道，真的是自己的自以为是害了他们吗？
难道，如果自己不开口的话，真的会有更多人能活下来吗？
然后她就听到那个看似温雅，然而却视人命如草芥的青年淡淡道：“你不开口，是不是觉得他们全都该死呢？”
“董白，难道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听到楚江这么说，董白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一名身材富态，显然是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的中年男子就忍不住开口喝道。
楚江可以看到，随着那名男子开口，其余董氏族人中许多眼中都是露出了同样的意味。
当然，他也看到了董白娇小的身躯随着这声厉喝轻轻一颤。
所以，他看了那名男子一眼，淡淡道：“我让你开口了吗？”
没等楚江吩咐，两名军士便上前把那名富态的男子拉了出来。
先是求饶，求饶无用，然后便是一般无二的对于董白的怨愤。
到死，都没敢骂楚江一句，反而是把满腔的怨恨都发泄到了跪在地上的少女身上。
董白已经有些麻木了。
明明自己只是想要拯救大家的性命，为什么他们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他们呢？
“不猜吗？”青年饶有兴致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董白的身体在颤抖。
她不敢回答。
她怕自己的回答会再一次让族人身死。
她不知道什么样的答案才是对的。
然而她知道，她必须回答。
她不回答的话，所有人都要死。
所以她的身子渐渐地停止了颤抖。
董白再一次抬起头，直视着楚江的目光。
看着楚江眼中的玩味，她道：“司空大人说多少，便是多少。”
这一次，楚江没有再杀人。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你终于想明白了。”
董白俯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些苦涩。
他喜欢聪明人。
但是，他不喜欢聪明人在他眼前卖弄聪明。
因为他本就是天下最聪明的人。
所以，真正的聪明人，在他面前只要听话就足够了。
这就是他想要告诉她的意思。
所以，不管他心里之前是怎么想的，不管她有没有猜对，只要她猜了，便是错的。
“既然你想明白了，那我就给你一些小小的奖励吧。”
楚江笑道。
然而在那笑容底下，董白却隐约可以感觉到满满的恶意。
但是楚江并没有给她细想的时间。
“起来。”
楚江的声音很和气，然而越是这样董白心里越是不安。
不过她还是站了起来。
因为现在她已经明白，和猜测这位司空大人的想法，然后再做出应对相比，听话才是最好的选择。
转过身去，看看他们。
董白应声转身。
在她面前，便是跪满了一地的董氏族人。
然后她就听到楚江道：“我给你的奖励就是，你可以从这些人中选择三个人，他们可以活下来。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楚江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
董白可以感觉到，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许多人眼中的祈求。
然而她也明白，方才那些怨愤的目光也是来自于这些人。
人就是这么可笑。
她同样知道，当她做出了选择之后，这些目光的主人绝大多数都会觉得是她害死了他们，然后对她施以最恶毒的诅咒，最难听的咒骂。
然而从始至终，都不会有人敢开口骂那个真正决定他们生死的男人一句。
“小白，你不用为难。”
董旻的声音在董白耳边响起。
她看向了自己这位三爷爷。
“三爷爷我罪该万死，就让我下去陪二哥吧！”
说完，董旻突然伸手拔出站在一边的士卒腰间的佩刀，然后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直接自刎。
董老太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她的三个儿子，又有一个没了。
楚江叹了一口气：“真感人，这样好了，还有谁不愿意让渭阳君为难的，我不拦着。”
跪在董旻身边的董擢哈哈一笑：“多谢司空成全。三弟都不想让小白为难，我这个做兄长的又岂能苟活？”
说完，董擢直接捡起董旻尸体边的佩刀，亦是毫不犹豫的自刎而死。
见状，跪在董擢身后的董璜忍不住一声悲呼：“父亲！”
然后他也捡起了董擢身边染血的佩刀：“小白，奶奶年事已高，替叔叔照顾好奶奶。父亲，孩儿来陪你了！”
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还有孙儿都自刎当场，董老太君的身子晃了晃，全靠董白扶着才没有跌倒。
“真感人。”
楚江拍了拍手。
“还有吗？”
然而，其余的那些董氏旁支尽皆低下了头，没有一个敢看向董璜身边那柄染血的佩刀。
见状，楚江不出所料的笑了笑，看向了董白：“现在你可以选了。我知道，董老太君肯定算一个，你还可以在他们之中选两个。”
董白麻木的看着这些董氏旁支。
爷爷在的时候，要功劳，要爵位，他们一个个比谁都殷勤。
可是现在爷爷没了，他们却比谁都怕死。
扶着身边的董母，董白缓缓闭上了眼睛。
大爷爷，三爷爷，还有叔叔都死了，你们还活着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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