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辰年,六月初一,乾隆六十年,西元1796年。
历史上本来今年正月,乾隆就该退位禅让给嘉庆的,但或许是因为叶大王的蝴蝶翅膀煽动了一下,现在我乾隆还没有禅位。
不过整个京城都知道乾隆要退了,因为内务府的包衣们已经在为禅让做准备了。
此时的紫禁城紫光阁,已经须发皆白的我乾隆正老泪纵横,能让我乾隆伤心成这样的,自然就是福康安的死讯传到了皇宫中。
对于后世来说,虽然和珅、纪晓岚什么的远比福康安出名,但乾隆朝真正的架海紫金梁、擎天白玉柱,只有福康安一人!
大小金川,平定甘肃回乱,镇压林爽文,反击廓尔喀,乃至金瓶挚签制度的确立,都是福康安办成的。
这位可以说是满洲人最后的名将了,历史上自他死后,旗人就再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人物,以至于头铁如斯的僧格林沁,都被他们旗人自己吹上了天。
“瑶琳,瑶琳,我的儿!”一连串的嚎哭从我乾隆口中响起,大太监胡世杰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这句我的儿,那可是要命的紧,旁人听去了还得了!
陪着抹眼泪的嘉亲王,也就是后来的嘉庆帝则慢慢的低下头,脸上情不自禁的抽抽了两下。
果然,这可是实锤了,福康安果然是老头子的种,想想也是,一百多万搞圈内婚姻的旗人,能挑出什么好模样的女子?中规中矩的都算是不错的了,就算有也不一定有资格送进宫。
而福康安的母亲瓜尔佳氏,却是个特例,她是满洲人中难见的绝色,四十多岁时都如同二十多岁一般,号称满洲第一美人!
而且还是乾隆的妻弟媳,双份诱惑,双倍刺激,老头子能忍得住才有鬼!
“老十五!这天下就要是你的,我想追赠瑶琳为嘉勇郡王,入祀昭忠祠与贤良祠,至于谥号,就以文为第一个字,第二字也让汉人臣工们选个好字,你说怎么样?”
嚎哭了半晌,乾隆看着低头做恭敬模样的嘉庆问道。
福康安从京城出发的时候,就已经破例封贝子了,这会还要追赠嘉勇郡王,还要以文为谥号,亲儿子也就这待遇了!
不!亲儿子都没这待遇!
“儿臣都听皇阿玛的,只是皇阿玛春秋鼎盛,儿臣能做一个皇太子都万分满足了,这天下永远都是皇阿玛的,皇阿玛万万年!”
嘉庆能怎么办?他敢说一个不字吗?他还得庆幸这福康安不是宫中后妃生的,要是后妃生的,这皇太子哪还轮得到他做。
“朕老了,圣祖爷也就是六十一年的皇帝,我为六十年天子足够了!
胡世杰,传和珅、阿桂等人,让他们操办好瑶琳的后事,等安葬了瑶琳,朕就该禅位了!”
。。。。
此时的襄阳城郊,也有人在流泪,不过流泪的不是乾隆这样的老头子,而是一个娇娇俏俏的小寡妇。
小寡妇姓王,嫁给了一个姓齐的襄阳府总差役做第四房小妾,所以很多人把她称为齐王氏。
不过王氏虽然是齐捕头齐林的第四房小妾,但在家里却比齐林的正房夫人地位还高。
因为这位人称齐林儿的齐捕头,表面上是吃官家饭的,但实际上却是混元教大头目,天王刘之协的大弟子,是个拜无生老母的教徒。
这齐王氏不但长得非常漂亮,唇红齿白瓜子脸,腰肢有劲臀儿翘,更重要的是他自有一股出尘之气,看起来就跟庙里的观音娘娘差不多,一脸的宝相庄严。
有了她,齐林儿传教无往不利,几年之间就在鄂省襄阳到郧阳之间,发展了几十万的教徒,只是可惜,就在即将准备发动起义的时候,齐林被叛徒出卖,已经被襄阳知府给杀了。
“师娘!咱们干了吧,为师傅报仇!”一个长手长脚的汉子,有些激动的看着齐王氏高声喊道,他就是齐林的亲传弟子姚之富!
“对!跟他们干了,师娘,师叔被害了,以后你就是我们的总教师,我们都听你的!”说话的人叫高德均,齐林师兄高成功的儿子。
齐王氏缓缓回头看了看屋子中一脸悲愤的其他人,除了姚之富和高德均外,还有李、王三槐、聂杰人、林开太,混元教的大教首们都到了,他们都支持她做上总教师的位置。
“天地不公,官逼民反,那我们就反了!大家一起为总教师报仇,去建立我们自己的地上天国,真空家乡!”
。。。。。
福州城,安民巷,今日又要杀反贼了,至于为什么说又,因为半月前已经杀过了。
但在福州城的大大小小居民看来,半个月前那不是杀反贼,而是福州城的绿营兵和八旗兵被杀!
前后来了千把人的八旗兵、督标、提标、抚标,噼里啪啦的打了整整一个下午,枪炮声震天,不知道人以为是福州城来了千军万马,但最后才知道,来劫囚车的,仅仅就是五个人!
五个人啊!五个人就把偌大的福州城闹得鸡飞狗跳的,小一千八旗兵和绿营来攻,最后还死伤上百,其中直接战死的就有三十几号,还死了一个正白旗的八旗佐领。
当时衣锦巷中亲眼目睹这场战事的居民,把事情传得活灵活现的。
我大清八旗天兵和绿营大兵的‘雄姿’,甚至都传到北边的浙省和南边的粤省去了!
当然,人们不会说是反贼火铳犀利,还有火雷,只会说闽省八旗和绿营废物,而反贼个个都是身高八丈,状如天神。
甚至还有人说,这些不是反贼,而是白盔白甲的天兵,他们披麻戴孝,来给隆武皇爷和国姓爷朱成功报仇了!
有了这些明显有天地会分子推波助澜的传说,衣锦巷一战越传越离谱,陈刀仔等五人被传成了能吐火放雷,撒豆成兵的神仙,而且最后他们也没死,而是杀光了福州城的八旗和绿营后,乘着筋斗云飞走了!
至于叶开抄袭的鲁迅那首更是传得到处都是。
因为那首已经被福州知府下令当场烧毁的,写在白绢布上的诗,不知道怎么的流传出去了!
这首诗极大震动了八闽之地的读书人,人人都想看看我以我血荐轩辕的人,是何样人?
如果说,这离谱的传说打动的是闽的底层苦汉子,而那首则深深的震撼了八闽之地的文人士绅!
所以,今天闽浙总督魁伦想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反贼下场的再一次游街,莫名的有些变了味道!
林逢吉被卡在囚车里面,他已经有些奄奄一息了,半月前陈刀仔等五人就义后,魁伦并没有当场下令杀掉林逢吉,而是又把他带回知府大牢,残酷的审讯了他十来天,想要林逢吉说出背后是谁在指示。
这十来天,林逢吉受尽了酷刑折磨,但他一个字都没说,每当挨受不住了,他仿佛就能看见陈刀仔和疍家四他们那一张张满是鲜血的脸。
“我以我血荐轩辕!我以我血荐轩辕!”神智都有些不清的林逢吉含糊不清呜咽着。
他也只能呜咽了,因为不但他嘴里被狠狠塞满了布团,连舌头都在出发的时候,被切下了半截。
恍惚间,仿佛是心有感应,林逢吉费力睁着眼睛往一栋小屋的二楼看去,那里有两个穿着长衫的读书人,其中一个高一些的将手中的酒碗冲他举了举,随后轻轻的倒在了桌子上!
“吾今日定要痛殴你这狂生!”
“吾也正要痛打你这犬儒!”
两声怒喝在耳边响起,林逢吉想起那是谁了,苏州潘奕真,身边是他的跟班常熟赵孟问,昔年最看不惯他林逢吉的人来送他了!
“来了!他们都来了!”林逢吉露出开心的笑容。
酒楼上,眼泪模糊了潘奕真的双眼,他和赵孟问轻声而坚定的念了起来。
或排外,或革命,舍死做去;孙而子,子而孙,永远不忘。
这目的,总有时,自然达到;纵不成,也落得,万古流芳。
文天祥,史可法,为国死节;到如今,都个个,顶祝馨香。
越怕死,越要死,死终不免;舍得家,保得家,家国两昌。
阎典史,据江阴,当场鏖战;八十日,城乃破,清兵半伤。
苟当日,千余县,皆打死仗;这满洲,纵然狠,也不够亡。
暖日熏熏,这安民巷中,没了嬉笑小儿随着囚车打闹,也没人因为反贼没有高喊十八后又是一条好汉,而觉得不精彩。
水花阵阵,万寿桥边,魁梧的刽子手静静的来到林逢吉身边,在他耳边轻声低语。
“先生,我陈一刀是个粗人,但平生最敬重您这样的好汉子,你放心,我下手很快,不会让您受罪,府衙的谭四爷已经找了最好的皮匠,咱们拼死也要为你保个身!您就安心上路吧!”